人,而且,四个人都眯起淡青色的眼睛,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还有空闲玩这种把戏。当然,没有一根钉子命中。连擦都没擦到。
“我有事想要问你哟,杰·伊。”
他没有回答,径直冲向楼层之中的楼梯。无需多言。那家伙是个怪物。而带着恶意前来时则更加棘手。
午餐时间的头领亚济安。又名虐杀人偶。
他一边一步五级地冲下楼梯,一边咂了咂舌。不走运的是,他有被那个怪物记恨的理由。
“别逃啊,杰·伊。”
楼梯间中回响着那怪物的声音。若是得以听闻以那声音唱出的歌,想必女人们都将无比欢喜。然而,虐杀人偶恐怕不会唱一句情歌。那个怪物唱的永远都是安眠曲和镇魂歌。没有任何人听过那歌声,因为都在那之前便陷入了永眠。
“你怎么了,杰·伊。”“跟我说说话,杰·伊,就我们两人。”“杰·伊,不必担心。”“我不会取你性命的哦,杰·伊。”“杰·亻尹——”
“杰伊。”
这些甚至含有些许笑意的声音让他动摇起来。我在动摇。能够意识到这一点便好。意识到便可以抑制下来。等到连这点都意识不到便糟糕了。在那之前,他必须摆脱这次危机。逃吧。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对手是怪物。他没理由去和一头怪物拼命。
前方楼梯平台处有一扇玻璃外窗。他取出两根大号长钉,向那扇窗撞去。以钉子为突破口,用全身将其撞碎,与玻璃碎片一同飞向窗外。不到二美迪尔之外便是另一幢建筑物,他对准了那幢建筑一层之下的另一扇窗。撞了进去。看起来这是一间住房。从脏乱的床铺上跳起来一个衣着肮脏的男人。“——你他妈干什么……!”
他无视男人径直走出房间。是一条长走廊。没有窗户。但有很多扇门。楼梯在哪里。那里吗。他跑了起来。楼梯。就是这里。不是向下,而是向上。他沿着楼梯奔跑,一瞬都未有停歇。这里便是最高层,再往上就是屋顶了。他打开通往屋顶的门,又立即闭上,沿着楼梯飞奔而下。
因为怪物在那里。在屋顶之上一处小屋一样的构造物上站着,看着自己。仿佛早已在那等候多时。不是仿佛,恐怕就是如此。
被看透了。本想出其不意,却依然在怪物的手心打转。
“咳……!”他吐出一个毫无意义的音节。这个现象让他更加焦急起来。更加。是啊。他在焦躁不安。如今烧灼着胸口的毫无疑问便是焦躁的火焰。
有人正在上楼。是个女人。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却像老太婆一般憔悴不堪。从服装来看相当的贫穷。还很丑陋。女人一看见他,便发出“咿”地一声短促的尖叫紧贴墙壁。这正是弱小生物的天性。没有抵抗。没有意志。只会匍匐在地让出道路,绝不会稍作妨碍。表现出这样的态度,是正确的选择。若是平常的话他根本不会在意。然而不知为何,这次并不打算放过她。为何?不对。不需要为何。我是作为杀人道具出生、作为杀人道具被养育成人的。杀戮正是我生存的方式。如同食物、睡眠一般,是对我而言必要的事物。
他在女人的太阳穴、以及后颈处几乎同时插入两根钉子。
女人瞬间绝命。布娃娃一般瘫落在地。
他睁开两眼,用鼻子吸入现场的气息。一股让人不快的馊味。就是这个。这种感觉。作为杀人道具被培育的他,喜欢杀人。比起任何东西都要更加喜欢。比起抱女人还要远远喜欢。含有重量的死,会让他产生某种成就感。而毫无意义毫无价值、无聊透顶的死造成的感触则是另一个级别的——这正是死亡、杀戮最为纯粹的体现,足以给予能够让他头晕目眩的快感。“——原点。原点啊。回归原点吧。没错吧?啊啊,没错。我想要更加自由地杀人。想要杀的时候就杀,不必听从指示。就是这样吧?啊啊,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
他虽是一人,却又决非一人。他自记事开始便是两人。一直都是两人。他与另一个自己没有一丝差异。若是产生了差异,便会被马上纠正。他们是如此的相同。所以就算另一人已经死去,他也不是一个人。没错吧……?
他继续拾级而下。不必着急。已经没有着急的必要。又有什么好怕的呢。那个怪物不会一上来就断绝他的呼吸。他有事要问。怪物这么说。在杀了我之前还有话要说。那个怪物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却也有像是爱做梦的少年一般天真的地方,这就是那怪物的弱点。绝不是无隙可乘。
来吧。到一楼了。他从建筑物的大门走出。前。右。左。上。还有后。都看不见怪物的身影。也感觉不到怪物的气息,但怪物一定就在附近。
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上面。三楼、不,是四楼的窗户。
伴随着玻璃碎片、通体漆黑的怪物降临了。
极快。不仅如此,怪物轻念着“阿尔卡迪亚”,右手向他所在的方向伸出。随即从那右手处飞来了什么东西。像是黑色管子一样。他立即向右方跳开,然而那管子也追了过来。该死的怪物。黑色管子刺穿了他的左肩,抻入地面。身体稍微一动,全身便都喷出了冷汗。虽然可以忍耐住疼痛,但钉在地上已然是动不了了。
如果能再多给他一点时间,他可以用粗钉将左肩以外的部分全部切除。但已经来不及了。怪物已经来到眼前,用两脚踩住了他的两肩。无计可施了。他倒在地上,被践踏在脚下。怪物在他那摆出难看姿态的身体上起舞,这是为了完美实现目的而实施的恐怖舞蹈。粉碎之声一共响起了四次,分别是他的右肘、左膝、右膝、左肘。在这过程中,他的左肩传来了那黑色管子滑出的触感。而痛苦直到此时才开始体现。他微微呻吟。随后便涌出了无力感。唯有这无力感必须抑制下去。其他事物都可以失去,而一旦失去生命,便再也无法体会杀人的感觉了。一定要活下去。唯有这个信念断然不可消失。
怪物踩上了他的喉咙。被那冷如寒冰的淡青色眼瞳俯视一眼,便再也没有了留得一命的心思。那是无可挑剔的怪物的微笑。哪怕是在砂与岩之国仅仅作为杀人道具而诞生的他,也不由感叹其美丽。
“我说过想要找你说说话吧?真是笨啊。逃跑的话就会变成这样啊,杰·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