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雨又会下,那时我也会又一次和雨一起,唱雨的歌 。我除了歌唱以外什么也做不到,但只要能唱歌,其他的一切便都不重要。
即使下着雨,她的周围也围坐着十人左右的男男女女。偶尔路过的人,也不由得停下脚步。露西站在场地的另一端,静静地听着她的歌声。一首唱毕,人们纷纷拍手喝彩,在她脚边的筐子里投下硬币。露西也掏出一枚十达拉铜币,打算扔,却离的太远了。正在犹豫着,她又唱了起来。这次是比刚才欢快的曲子。她踏着地面打着拍子,笑容伴随着弦乐器声在雨水中飞散。露西不由跟着笑了起来。周围的人们也同样笑了起来。有人用手打起了节拍。露西则用拿着铜币的右手叩着左掌。曲调逐渐激烈,仿佛行将结束。每个人都这么认为,但不是这样。她将最后一部分重复了许多遍。有人开始合唱。又有人加入进来。露西也是。她停止演奏乐器,一边提高声音一边挥舞着手鼓动听众。粗野的声音、尖锐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纷纷响应。场地中达到了热情的顶点。随即,她举起双手,唱完了最后一个字。一时四下无声,只有雨仍然击打着地面。
寂静之中,她又将最后一部分,再次缓缓地、富有余韵地哼唱了一遍。
这之后,拍手、欢声和硬币一同迸发。太棒了。真厉害。超赞。真不得了。感觉有点想哭。我喜欢你。加油。在这些声音中,她笑着,谢谢、谢谢地低下头。再来一首。有人这么要求。她只是笑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不久之后她身边的人们逐渐散去。露西在远处端详着她。不论是褐色的肌肤、长长的黑发、额头上缠着的布、身上穿着的衣服,都全部湿透了。比露西年长,具体多少岁则看不出。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体透出了皮肤,她完全没有在意。五官鲜明,算得上是漂亮。但留给听众最强烈印象的不是容貌,实际上,这样的容貌在艾尔甸也会淹没在人群中。只是,只要见过她唱歌的姿态,不论是谁都会被吸引。
当听众全部离开之后,她收起了弦乐器。若是再磨磨蹭蹭,她就要走了。露西靠近上前。她蹲在地上捡起掉在地面上的硬币,丢到筐子里。
“不、不好意思。”
“嗯?”
她停手抬头看向露西。露西试图对她笑一笑。失败了。笑得很变扭。露西为了遮掩这表情俯下身子,将手中的十达拉铜币放进筐里。
“很、很棒。你的歌声。我、我很感动。”
“谢谢。”
她应该对自己笑了吧。
又响起了捡硬币的声音。仔细一瞧,也有硬币丢在了相当远的地方。露西不由得伸手去帮忙捡,然后便后悔了。这些都是她的钱,是她的歌声得到承认的价值具现,并不是像我这样的人可以触碰的东西。不过,已经拾起来了再放回地面也不好。没有办法,只能把硬币放到筐里。她什么都没说。露西低声鼓励了一下自己。
“我、我来帮忙。啊、我不会偷拿的。”
她只是呵呵地笑了笑,什么都没有回答。看上去不像是拒绝。露西继续低头拾起硬币,不断扔进筐子里。不久便只剩下了最后一枚。
“这就是全部了吧。”
“看样子是。”
她和露西隔着硬币筐,面对面坐下。一旦正面相视,露西便感到无比的害臊。
“谢谢你帮忙。”
“不、哪里。诶,我才要感谢,谢谢你让我听到了这么棒的歌。”
“我大概一年多之前,还不能这样唱歌呢。”
她笑得眯起了眼。真是个喜欢笑的人。和歌声一样,她的笑容也很有魅力。
“几年前,我喉咙受了伤。自那以后,就没办法发出正常的声音了。我在叔父的店里工作,只有下雨的时候可以唱歌。因为下雨店里没人,才不会因为太难听而给客人添麻烦。”
“伤……看来是治好了。”
“别人帮我治好了。”
她抬起头,束起湿透了的头发,露出光洁漂亮的脖颈。
“有人告诉我,让我去找名叫莫莉•利普斯的医术士。那天也下着雨。我去拜访她,和她商量,让她帮我治疗。不过,她说要花不少时间,而且途中可能会很痛苦。而我回答痛苦也无所谓。”
“真的很痛苦吗。”
“因为要把咽喉组织全部切除,然后让它再生。这这期间,呼吸和进食都要通过插管子来进行。”
“……光是听就感觉很疼。”
“的确很疼,不过,只要想一想治好之后的样子,就感觉不到难受了。”
“你很喜欢啊,唱歌。”
她摇了摇头,抱着硬币筐站了起来。
“那是我的全部。”
这话语在脑中不断回响,同时冲击着心脏。
能够断言某种东西是自己的全部。对此我很羡慕。不过,能够这么讲,也是因为她具有天分吧。毕竟能够唱出那样的歌。若是能有那般的歌唱能力,露西也会把生命献给歌唱吧。若是自己能在入侵者方面有那个级别的资质,以成为第一流作为目标也不是问题。但是,正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才会困扰。不可能做到的事不管再怎么做,也只是白费力气。徒劳的事做着只会徒增痛苦和绝望。
“我也能找到类似的东西吗。”
露西如同自言自语一般低声念叨。虽然想要为她献上一个不错的笑容,却仍然只能挤出难看的苦笑。
“大概,是找不到的。”
雨中的她湿润的笑容果然很漂亮。
&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