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nage 899 4th revolution 26th day
沙蓝德无政府王国首都艾尔甸第十二区
“……拖拖拉拉的干什么呢你这吃干饭的死猪!你们这群人就是连垃圾泔水都不如的渣滓!就这样还能被雇佣,还不给我怀着感激之情好好工作你这腐烂的包皮混账……!”
沐浴在怒号中的双手一旦稍微停一下,下次挨上的就不是叫骂而是铁拳了。不管是无视还是怎么样,一定要只管让身体继续动着。一开始的时候还不明白,逐渐自己也领悟到了。监督的怒吼狂骂,并不是因为洗碗工们失误了或者在发呆才骂的。应该说,跟洗碗工们怎么样完全无关。监督一直都是那么暴躁,忍不住的时候就大声骂出来打几拳踹几脚,这是他排解情绪的方式。但这也不是说就可以打碎盘子或者偶尔偷懒。监督一直在好好监视着。要是打碎了盘子,就会被打、被踹、倒在地上再被踩上好几脚,擦干净自己溅出的血迹之后,就被解雇、丢到店门外。其他的洗碗工看到这一幕都心惊不已,下决心自己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即使这样也不能保证一直平安无事,监督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发作,被他惊吓到的话,一不小心又会把盘子掉在地上,然后就被揍得鼻青脸肿,开除。就这样,洗碗工的人数不断减少着。
“好,休息十五分钟!”
监督对洗碗房里的所有人用轰鸣般的声音这般大叫的瞬间,身体一下子就被抽干了力气,几乎要瘫坐在地。
已经聚精会神地连续洗了多久的碗呢。不知道。要说休息,基本上就是走出洗碗房,上个厕所,再在地上坐一会儿,但有没有这回事儿已经记不清了,回过神的时候双手已经又泡在水池中开始洗碗了。
“死白痴!要我说几遍才懂你们这帮狗屎痰盂!碗不是拿来洗的!是拿来磨的!给我从头到脚一丝一毫地磨干净!要是没洗干净怎么对得起顾客!谁来负这个责任!就是你们这帮夜壶!有意见吗!难道你要说是我的责任吗!我这个监督的责任吗!是要让监督大人我这高贵的身躯帮你背锅吗!好大的胆子!看我不打死你!噢啦!疼吗!告诉我你疼不疼啊!白痴!还真敢说疼啊大粪脑袋!这种时候要讲一点都不疼真是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监督大人!”
不知什么时候那怒声和暴力就会降临在自己头上。如果犯错的话、就算不犯错,随监督的心情、当时的气氛、或者说一种趋势,自己说不定就会被选为制裁的对象。露西能做到的事情不多。只有一心洗碗。慎重、迅速、保证不失误。然后就是祈祷。监督千万不要注意我。监督千万不要看我这边。
但是,究竟是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境地呢。
照着地图总算是找到了万国狂吃美食城。明明是上午却聚集着不少客人。也有不少人戴着头巾穿着围裙,叫喊着来回招呼客人。询问关于洗碗工的事之后,被带到了店内深处。接待露西的是一名衣着高档、四十岁左右的男性。男人一字一顿地报上名字,‘我是经理德怀特•托赫恩博恩’。‘万国狂吃美食城是聚集了世界上所有料理种类的小吃街,自去年开张以来,客人一直纷至沓来,评价极高,今年年初某国王族前来访问,亦满意而归’,这么宣传着自己。‘你作为本店的一员,若是怀着骄傲努力尽责,我们也会对这份付出全力予以回报’,他牢牢地握着露西的手,看上去直率、诚实、值得信赖又具有风度。好的,就是这里了,于是露西便这么决定了。被带到更衣室,将自己的衣服放进橱柜,换上分发的白色制服,干劲更加高涨了起来。而被带到洗碗房见到监督的一瞬间,便意识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洗碗房的监督名为,东•巴纳德•斯坦因沃尔夫十三世,是一个直冲云霄般的高大男人。身高毫无疑问超过了二美迪尔,光滑的头顶上没有一丝毛发,因此这二美迪尔的身高毫无水分。厚实的肌肉看上去就像是铠甲一样,穿在上面的白色制服紧紧绷着,好像马上就要涨破。下巴上覆盖着看上去很坚硬的胡须,嘴唇红得奇怪。被那双圆睁的双眼一俯视,就瞬间理解了躺在砧板上的食材的心情。也就是,无力挣扎,无计可施。还请至少,不要让我太疼,快点给我个痛快,这样还相对好受一些。
东•巴纳德•斯坦因沃尔夫十三世,十分遗憾,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他的工作不是驱使几十名洗碗工不辞辛劳、专心致志地洗碗。让洗碗工们无时不刻不处在痛苦与恐怖之下,这才是他真正的任务。
能代替你的家伙要多少有多少,蛆虫。这是监督经常说的话。既然这样,我不干了。就让其他的人来代替我吧。虽然想这么说,好几次都差点说出口,但还是办不到。因为的确有人这么说了,而那人之后的遭遇露西都看在眼里。
监督一瞬间便爆发了。将那人倒剪双臂,整个人拎起来,用树干一样的双手掐住脖子,那人一晕过去,监督又叫着‘没种的家伙,给我打起精神站起来’把他往地板上一丢,不断地踢、踢、踢、踢。当然,对方已经彻底晕过去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打起精神。但监督是不会管这些的。最后监督命令几名洗碗工把那人丢到外面去,那人已经不能动了。连痉挛都没有。他还有气吗。不知道。说不定,早已经死了。总之,这就是胆敢对监督辞职的人的结局。
也就是说,逃不掉。
至少,在今天结束之前,拼了命也要洗碗。
如果不想丢掉这条命,就去拼命,真是没道理。
要说没道理,从早餐到现在,明明什么都没吃,却感受不到空腹感。用来洗碗的水很冰,冻得手发疼,然而逐渐也感觉不到了。不如说,已经无法分清盘子泡沫水手指手掌了。
从哪里到哪里是盘子,从哪里到哪里是自己的身体呢。这是水还是泡沫还是碗还是手指呢。我是在洗碗,还是在被碗洗。洗着碗的,不是我而是碗吗。原来如此。我是碗。然后,我在洗碗,而我又是碗,也就是说,我在拼命洗着我。这是多么理所应当——
“好!收工!换班了!立即从这里出去!回去之前记得拿好工资!如果你想无偿工作倒也没问题!”
伴随着监督大声的宣告,洗碗房全员都迸发出了欢呼。露西不假思索地蹦了起来发出莫名其妙的喊叫。等平静下来,感受到的情绪并不是单纯的喜悦。好像脑浆迸裂、却不知为何极度的舒爽,接下来发生什么都无所谓了。我正是为此才活着的,为了这种快感。看看周围,有同样跳着蹦着的人,也有抽泣着的人。哭的人不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