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已。这是第二次和他见面,我对他的认识并不多,但就算离了那么远,我还是非常、极度地想当场走人。
那名男子,正坐在有如千千万万各式各样的生物层叠曲折交缠而成的岩石台座上。
好白。除了他阴森的眼和双手指甲外全是一片白。
一般而言,白色连结的是清纯、纯洁之类的词语,用来象征正义的例子也不少,但那男子的白却极为傲慢。宛如无边无际、黏液般的白色黑暗,而他,就是要以这白色黑暗将世上万物都染白的暴虐侵略者。
那家伙的背明显地紧绷着,他身旁的蓓蒂伸手轻轻抚动他的腰。她也发现了呢,不过那是当然的;没了眼镜的约格仍想托正眼镜,有人轻叹一声,大概是想消除紧张;多玛德君打了个喷嚏,然后是擤鼻涕的声音,面纸应该是莎菲妮亚送上的吧;而不屑地嘿了一声的保证是飞燕,由莉卡似乎战意高扬,荆王至少看起来是气定神闲。若不是装出来的,那他的平常心说不定和皮巴涅鲁一样稳。
那我呢……?
没问题。
这点恐惧不算什么。
再怎么说,如果要我为自己争取一睹那跩得二五八万地坐在那种地方的混帐家伙哭丧着脸的机会,我想我拿得出十足干劲。
亚克赛尔停下脚步脱去礼帽,恭敬地低头下跪。
「禀报主人,安纳克洛马鲁贝尔拉斯赛尔冯斯回来见您了。」
「真是凄惨。」
在雕廊的反射下,男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惨败呀惨败,居然连一场也赢不了,看来我想得太简单了。不过超乎想像也不一定是件坏事,这或许是个值得高兴的误判呢。」
他在笑吗?好像是。男子的确在笑,雕廊整体也仿佛配合他低沉的笑声细细震颤着。可是这有哪里好笑啊?现在是五胜零败,也就是我们完胜耶。那是在虚张声势还是故作镇定?
突然有种石头紧密摩擦的声音。
我讶异地回头,看见的是多玛德君那对迸发强光的黄玉色眼睛。
那该不会是他牙齿轧磨的声音吧?
「我们可不是你的弄臣啊,涅克斯·亚克。」
「你不惜要我新增规则执意跟来,结果却是以那副蠢样说那些没意义的话,未免太让我失望了吧,立于大量死亡之人。喔不——」
我不想在这种状况下听见那些。
假如没有这场鬼决斗,我一定会从他本人口中知道那些事。
想必他会某天突然就在聚餐之类的轻松场合上,「啊,对了」般真的偶然想起,以心血来潮的口气——又或许那是为了掩饰他的腼腆,因某些苦衷而不得不选择这种形式,才在某个晚到真的很晚的时间点,顺着某种契机,在觉得无所谓之后亲口表白。
这么一来,我又多一个憎恶那男子的理由了。
要是害我们亲爱的园长的名字被他的脏嘴污染了还得了?
「戴尔勒·麦克斯潘恩阁下(Sir Diealot Maxpain)。」
Sir Diealot Maxpain。
Diealot。
Die a lot。
立于大量死亡之人(Die a lot)。
立于大量死亡之人。
巨大的痛楚。
这、多么地——
这名字就像重得只能拖行的枷锁、深深打人心中的锥刺、无法磨灭的烙印,是多么地悲哀、沉痛啊。
多玛德君重重叹息,挑起一边眉毛闭上了眼。即使口罩让能从他脸上窥见的表情变化不多,我也不认为那底下有多大怒气,反倒更像是失望。他一定正在想着「你以为那样就能伤到我吗,蠢得可以」之类的不会错。真是对极了。没错,那又怎么样,不管他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过去,多玛德君就是多玛德君,是我们的园长。之后,多玛德君眯起的眼再度望向男子。
「可悲的东西。」
「现在的你有资格说我吗?」
「所以你才可悲啊,你一定不懂吧?」
「看来你已经退化成一个索然无味的人了呢,真是白期待了。」
「如果那样能让我再也不用见到你那副尊容,我倒是乐于接受。」
「哼。」
男子不屑地轻笑,之后沉默了一段时间。说不定是心里遭到多玛德君的打击,需要一点时间平复。那么还真是大快人心,不过状况不会改变。
「无论如何,你都是局外人。我说过了,不准你打扰我享乐,只是谅你也不敢吧?想就请便,至于结果,你自己晓得。所以你还是乖乖当个观众吧,像尊雕像,或是人偶一样。」
人偶,那恶意嘲讽的语气,明显是用来挑拨、中伤那家伙的。即使库拉尼不认为那家伙是人偶,伤口也一定尚未愈合:心灵创伤是没有那么容易复原的,甚至有些时间无法磨灭的伤,会时时刻刻不断抽痛,其间一次又一次地加深,成为一条填不平的鸿沟。而制造那伤口,并以偏执的手指无数次揠挖的都是那名男子。
「在哪里。」
声音极低,比压低更低,简直像要挤溃自己的声音,让我一时认不出是那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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