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掉下来了。八十七美迪尔?不会安然无恙?那是当然的,从这种高度摔在坚硬地面上,不用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会摔成一滩烂泥,粉身碎骨,肉屑溅得到处都是。啊啊,这……完了。无可奈何,无力回天,无计可施,欧罗巴札斯要摔下来了。不是正上方,有些偏差,就算可能不会把我砸成肉饼,但也全都完了。人质真的在那里面吗?真的吗?这样的问题闪过我心里。不是就好了,希望午餐时间的成员其实是被关在其他地方,若真是这样该有多好。这只是毫无根据、说给自己安心的空虚愿望,我根本、也不会抱任何期待。我,什么都办不到,但亚济安似乎还想挣扎。他站起、跑远,而我的身体僵的像石头,一分未移。欧罗巴札斯越来越近,好大,怎么会这么大。亚济安一路奔向它的落点,就快到了。但是,已经没救了,已经结束了,已经够了,已经太多了,已经没希望了。然而亚济安仍甩出左手,喊了些什么。贾休基修?他大概是这样喊的吧,我没听过,但应该是个名字。一经呼喊,亚济安的左臂跟着膨胀,不是两倍、三倍,没那么单纯。当然,整条袖子都没了,亚济安的左臂暴露出来,是黑色的,有如包覆漆黑鳞片的狰狞生物。他左肩以下部位就像化为一条巨大的黑蛇,但前端、头部,并不是蛇;上下颚又尖又长,长了一整排粗如木桩的紧密尖牙,两眼红得骇人。那简直像是一头龙,一头只有粗壮的长颈子和头的龙,直接长在亚济安的左肩上,替代了他的左臂。换言之,那就是他的左臂,就像那群黑色细管构成了他的右手一样。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或许是因为味道,关于这点——抱歉,说不定只是因为「我」,我好像跟蜥蜴还挺有缘的。缘,蜥蜴,黑色鳞片。难道那就是贾休基修?像那堆黑色细管叫阿尔卡地亚那样?我不清楚,还会是什么呢?光是看着眼前发生的事,就够我忙的了,哪想得了那么多。亚济安的左臂,贾休基修,嗷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地狂吼并咬向落下的欧罗巴札斯。是颈子,贾休基修张开大口,狠狠咬住欧罗巴札斯的颈子。从八十七美迪尔高处落下的惯性,瞬时压溃、扯断了欧罗巴札斯的颈子,贾休基修上下颚连接处也被冲裂,没有完全挡住,但欧罗巴札斯的坠落已在此停止了数秒。少了颈部以上的欧罗巴札斯整个倾倒下来,先行着地的后肢无力支撑它巨大的躯体,顿时压扁似的扭曲,尾巴也是。
欧罗巴札斯轰然倒地,四脚朝天。
贾休基修夸耀胜利似的嗷鲁嗽鲁嗷鲁嗽鲁地笑,阿尔卡地亚也骚然晃动着。
亚济安转过身来。
左眼上的洞已经填平。
而他的眼——
是一双澄透至极,仿佛深不见底,什么也容不下、什么也不追求、什么也没有的眼眸。
「喔喔喔喔喔。」
亚济安带着透明得什么都映不出的眼,发出兽嚎般的叫喊。
其中感觉不到一点理性、意识、智慧或感情。
那只是单纯的声音。
空洞无实。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贾休基修和阿尔卡地亚跟着那声音嗤笑、骚动。很明显地,他们正感到欢喜,因喜悦而亢奋。
突然之间。
亚济安的唇弯成笑容。
「啊哈哈哈哈。」
笑声迸响,不合时宜、滑稽又了亮,双眼依然透明。亚济安动了,快得眼睛跟不上。一阵风吹过,使玛利亚罗斯尖叫着蹲下。在上面,亚济安从头上不远处掠过、跳过。回头一看,发现阿尔卡迪亚几乎缠满了亚济安全身,黑色细管的团块中不断传出了亮得令人心寒的笑声。贾休基修冲了出去,似乎是跟定了路维·布鲁,但它的标的已升上高空。阿尔卡地亚和贾休基修同时延展,追向路维·布鲁,爪尖几乎构着了他,眼看就要逮个正着。这瞬间路维·布鲁一晃身就消失不见,在高于原位五美迪尔处出现。至此,阿尔卡地亚已蜷成长约五美迪尔、直径约三美迪尔的圆锥,且体积骤然膨胀,一转眼就包覆了贾休基修,化为巨大黑柱窜向路维·布鲁。他唇角依然高翘,但两眼略为睁开。黑柱顶端跟着膨胀、爆裂,亚济安伴着笑声从中跳出,刺出贾休基修,然而路维·布鲁再次消失,出现在三、四美迪尔远的位置,向亚济安伸出左臂。亚济安没躲开,尽管五只钩爪刺进他左右脑侧、颈子和双肩,他依然哈哈大笑,并连同路维·布鲁的左臂收回阿尔卡地亚。路维·布鲁想抽回左臂,但动也不动。才以为封住了他的动作,就听见一道有如空间被劈开、既锐利又沉厚的响声。是魔术,他让乔西亚发动魔术了吧。形同黑柱的阿尔凯地亚蜕皮似的从外层层破碎,路维·布鲁跟着将左手使劲一拉,顺利抽出。阿尔卡地亚,即黑色细管聚合成的柱状体在密集的斩切中鼓圆,滚动似的退开,与路维·布鲁拉开十——不,大概有二十美迪尔的距离后,亚济安又出现在阿尔卡地亚之中。阿尔卡地亚逐渐缩回,成为亚济安的右臂,但只是保持轮廓,实际上还是拟态成右臂的黑色细管聚合体;左手的贾休基修没有拟态,保持其狰狞的样貌,缩至约一·五美迪尔长;亚济安仰望着路维·布鲁,嘴里依然笑个不停。
「太可惜了,亚济安。」
路维·布鲁蹙着眉,叹息般吐气。
「如果你真的是瑕疵品,那就太可惜了。」
「啊哈哈哈哈哈。」
亚济安只是大笑,接连不断地笑。仿佛除了笑什么也不会的发笑人偶,不为任何事,就只是笑。笑声空洞,有如风声,简直发疯了似的。
我不想再听,听不下去了。每听那笑声一秒,我的心就紧缩一分,恐怕缩到极限就要破裂。我想捂住两只耳朵,但左手动不了,只好闭上眼睛。多玛德君人在袒露肚皮的欧罗巴札斯旁,以大剑劈砍着它的腹侧,嘴里不知在喊些什么,好像是「过来帮忙」。我对多玛德君在做什么没有多想,听他需要帮忙,我就蹒跚地走过去。多玛德君一剑一剑地在欧罗巴札斯肚子上砍开几个洞,卡塔力冲到其中一个边插进右手。「有人吗!有人在吗!」如此大喊的卡塔力表情一变,像是有人从里面抓住了他。「会痛啦!痛痛痛痛痛痛,痛死啦猪头!」荆王抓住卡塔力的左手向后拉扯,约格将头探进其他裂口,飞燕和莎菲妮亚似乎不打算离开治疗皮巴涅鲁和蓓蒂的由莉卡。我选择帮助荆王,和他一起拉卡塔力的左手,即使他尖声惨叫也照拉不误。感觉得到,的确有另一个人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