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以这种方式与我同在,只是这样算不算是活着,可能就有点争议了。」
「所以你才会……!」
多玛德君握住大剑,似乎随时会冲上前去,不过那无所谓。即使我知道这不是小事,但我不想多管,完全不想,于是我别开了眼睛。看到那个,会让我呼吸紊乱,心冷得几乎冻结,却又疯狂鼓动;汗流不止,眼皮痉挛,脸颊、下巴、肩膀、指头、全身都脱离我的控制,所以我不再去看,就算我明知看不看都没有影响。没用的,全都没用,不管做什么都没用。一声「啊」泄出我的喉咙,右手猛扯头发,在不断的齿颤声中再一次地「啊啊」呻吟。接着我紧闭上嘴,仅用鼻呼吸,但我完全不懂自己这些动作究竟有何意义。心里仿佛有种声音,告诉我还有该做的事,可是那是什么,我全无头绪。脚在颤抖,而且抖得很怪,脚底、脚踝、膝盖各自以不同方向、不同速度摇晃。最后我终于了解,我不是必须做些什么,而是想做什么,或者说,我不得不做,忍也忍不住。虽不是不可能,但我就是忍不住,我办不到。啊啊。
那家伙倒下了,攀附在地面般倒下了。身上黑衣满布焦痕,一道道细得看不清的烟从许多貌似由内绽开的破洞升起。他的头发被烧去大半,头皮龟裂,脸是趴着的无法看清,不过耳朵红得发黑。那不是流出皮肤的血所染,原因不明,但不是血。那家伙一动也不动,就那么趴在那里。总觉得,他一那么倒着,就不再是他了。没错,那不是他,是别人,根本不是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总之不是他。因为,那家伙是不可能动也不动的,不会动的那家伙绝不是那家伙。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几乎深信,然而我的嘴,还是想喊他的名字。忍不住地喊。
「亚济安……!」
那家伙最先动的,是左手,应该说是左臂。他动了?对,他动了。刹那间,整条左臂膨胀将近一倍,不只是大,连形状变得都难以称作是手。是错觉吗,还是我多心了呢?无论如何,那条左臂一口气撑起了身体,且已恢复原状;右手拾起了落在一旁的悲哭之剑,肩膀背部发抖、鼓噪、蠕扭似的震颤。接着是声音,低语的声音。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路维·布鲁面带轻笑,望着那家伙一面呻吟似的不知对着什么说着「停下来」,一面立起一脚,然后缓缓站起的样子。
「我不是说过了吗,亚济安?我想更了解你,在我面前暴露你的一切吧。就在这里,在认识你的人、被你欺骗的人们面前。」
亚济安一字未吐,双肩随呼吸上下浮动。他是说不出口,还是发不了声呢?不对,刚才,刚才他还反复地说着「停下来、停下来」。可是那又怎么样,那一点也不重要。
那家伙还活着,没有死,这就够了,一点问题也没有。我也想这么认为,但是办不到,因为亚济安的气息是那么地虚弱。不管怎么想,那都是致死的重伤,连我都想求路维·布鲁住手了。住手吧,已经够了吧,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真的会死。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放过他就好,要磕头还是什么都好。啊啊,头好晕。没用的,无论我求得再恳切,他也不可能停手,这是当然的。可是,真的就只能这样?没有其他办法吗?每个人都束手无策?因为有人质?在那个大生物肚子里的人质?但那是真的吗?能保证他不是说谎吗?尽管如此,现在也没有任何手段能证明真伪,什么也没有,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才……」
亚济安不停急促呼吸,再深吸口气,试着慢慢吐出。
「没有欺骗……任何人。」
「是吗?」
路维·布鲁右手指向亚济安,袖口顿时迸裂。他的手,伸长了。那是他的手,那算是手?至少,那不像人类的手。长有肢节,表面覆满发亮的纯白纤毛,约有玛利亚罗斯的腰那般粗,却长得看不出来。那真的很长,从路维·布鲁肩头一直伸到亚济安身上,以其前端的五跟钩爪似的纯白分支紧抓着他;一支扣着颈根、一支在右肩、一支深陷左脇,其余两支紧紧缠着他的腹侧。路维·布鲁背有虫翅胸有魔导王的脸,现在这个是没什么好惊讶的,只是惊不惊讶也不是重点,更不是问「那是什么」的时候。
「我可不那么认为喔,亚济安。」
「啊——呃……!」
有声音窜进我耳里,那是隔了那么远都能听见的紧压声、断折声、破碎声。亚济安右手放开了悲哭之剑,他的右肩,啊啊,连锁骨也……全没放过。竟然刺得那么那么深,为什么?亚济安左手五指揠抓空气似的跳动,但很快地停下。左腋下的钩爪毫不留情地向斜上深入,不断、不断深入。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就完了。左手随时可能被扯断,缠着腹侧的两条钩爪狠狠剌进他的背。有阵哀嚎,不是亚济安,是蓓蒂。还有人在尖叫,不知在叫些什么,是谁呀?我吗?可能是我。是我吧,大概是我。「他赢不了的。」多玛德君咬牙切齿地说。「再这样下去是赢不了的。」那是什么意思?赢不了这种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看就知道了吧?对方压倒性地强。决斗?你说这是决斗?不对,绝对不对,这不是决斗也不是竞赛,那个男的只是想残杀他,将他彻底戏弄后,像个不屑一顾的玩具般破坏,准备要了他的命。这怎么可以,我不允许那种事,绝对不行。玛利亚罗斯跑了过去,有人出手阻止,却被他甩开。仿佛由心底绞出的痛苦呐喊响彻我的鼓膜,亚济安的左臂啪哒一声坠落地面,路维,布鲁轻蔑地哈哈大笑,笑声在空气中回荡。钩爪终于松开,那不像手或任何东西的手也逐渐缩回,亚济安的身体,那残破的脆弱身体崩塌似的倒下。我跑上前去,拾起他的左臂想帮他接上,我想我一定是完全慌了。振作啊,我一定要赶快振作起来啊。是血,他在流血,手断了。为什么,会出这种事?血流如注。我在亚济安身边蹲下并跨过他,注意不坐在重伤的腰上,双手扶着他的脖子。钩爪扯破了他的皮肤,挖出一条条窟窿,血管自然受损,血仍一阵阵地喷,但我按的不是那里,而是另一侧,只是我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亚济安的眼微微开着,他的脸真是端整得惊人。然而那美丽脸庞受过了雷狮子、落雷的直击,已满面是血。他的唇动了,听不见声音。我立刻弯低腰,将耳朵凑到他嘴边。
不、可、以、不、要、过、来、玛、利、亚、不、可、以。
我抬起身,将右手托在亚济安颈后,但没有扶起他。我觉得我不该随便动他。为了能让他清楚看见,我将脸对准他的淡蓝色瞳仁,摇了摇头。那不是「不行」,也不是「不可以」,不是负面的意思。我想告诉他,他不是只有一个人,他并不孤单,我就在这里陪着他。
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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