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舍弃田地逃跑的遁民、遭到国家舍弃的弃民、被抛弃的孩子、或从人口贩子手中逃出的小鬼们聚集的里街。即使这么做,浮民或遁民也不会因此消失,因贫穷而舍弃孩子的双亲依旧存在,双亲死去后,孩子也不可能独活。如果黑社会不在了,那些家伙该如何是好?只能等死吗?虽然也曾想过这种事,但那也无所谓。我们选择了逃跑这条路,决定逃跑,寻找继续存活之道。艾尔甸,这里是个好城市,对我们而言就像乐园一般。」
那又如何?与我无关。艾尔甸怎么样先暂且不提,这里非但不是乐园,反而还比较像是地狱。
「我们的生存方式很单纯,我们想要金钱、想要权力、不想受人命令、与其服从,还比较想使人屈服、想要满足欲望。黑社会也有着最低限度的礼仪,不能相信不讲道理的家伙,但一旦发生情况,则是从背后捅人一刀的人获胜,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这里的作风也是一样。若是能用力量统率一切,那么有力量的人必然会获胜。没有力量的人只能跟在有力量的人身后,避免被踩烂而活着,只要像这样可笑地活下去就好了。以自卑的眼神、察颜观色、嘿嘿嘿地傻笑着、偶尔勒索比自己还弱小的人,在他人眼里看来,应该是相当令人作呕的生存方式吧,但如果当事人能够接受,就不应该抱怨。我的手下当中有许多这样的人,多到不像话。多少有几个家伙是能用的,也有完全不能用的家伙。我虽然无法像他们那样活着,却也不打算否定他们的生存方式,只是觉得恶心罢了。在用人时,喜不喜欢是其次,但当要舍弃无法喜欢的人时,我是不会犹豫的。反而会更进一步用完就丢。从前,曾经有个愚蠢的女人。」
从中间开始我就几乎没在听了,我对于诱拐自己的男人的人生哲学不感兴趣。但是,他为什么要说这种事呢?真令人感到困惑。说到最后,却突然换了一个话题,什么从前曾经有个愚蠢的女人之类的,这与我无关,真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有聪明的女人自然也会有愚蠢的女人,这是理所当然的。
「——她是个愚蠢的女人。因为她加以反抗,所以我以疼痛至极的方式拔了她的牙齿。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愿意听我的话,真是个冷淡的女人。最后她自作自受,落得在只在土壤上铺了一张蓆子的房间里接客的下场,还得了病。她原本是个美丽的女人,但却凄惨地——以适合这个城市的说法,那个女人的一生真是差劲透顶。她身为女人、身而为人的幸福完全、彻底地被舍弃,宛如路边的小石子一般被践踏、踢踹、如同垃圾般死去。即便如此,她仍一直瞪着天空。总有一天要从这里爬上来,为此即使必须匍匐前进,仍要活下来。她就是有着那种眼神的女人,直到死心为止。觉悟到自己死期将近,女人的内心终于屈服。女人死了。」
我听见吐气的声音。
他是在叹气吗?
「是我杀掉的。」
浑身起鸡皮疙瘩。
杀掉的。杀掉了吗?玛利亚罗斯也是恶名昭彰的沙蓝德无政府王国首都艾尔甸的居民,因此无论眼前的男人杀了多少人,他的神经也没有纤细到会因此惊讶或胆怯。女人虚幻的一生及凄惨的下场虽然令人同情,但在库拉纳德,类似的事情应该也有一箩筐吧。不过,荆王为什么要亲手杀害那个女人呢?女人得了病。既然已经觉悟到自己死期将近,也就是不治之症吗?那个女人即使放着不管也会不久于人世,为什么要特地杀了她呢?
「没有力量的人,就只能以没有力量的生存方式而活。」
脚步声传来。
他打算走近吗?
似乎是如此。
两步、三步。
荆王恐怕已经来到身旁了。
「不是有句成语叫做『好高骛远』吗?龙州也有这样的一句谚语。『爬地之虫不见天』。在地上爬行的虫子是不看天空的,不晓得也有能在空中飞翔的虫子,光是在地上爬行就已经心满意足了,那个女人就是在地上爬行的虫子。她是个美丽的女人,并不是打一开始便没有翅膀。虽然有翅膀,但却被拔掉,无论怎么尝试都飞不起来。话虽如此,她却希望总有一天能飞上天空,我知道这件事,她或许也知道。既然如此,为什么?真不可思议,直到现在我依然不明白。」
我的遮眼布被取下。
戴着墨镜,头发向上梳起的高大男人站在我的眼前。
这是个混凝土都已斑剥的昏暗房间,所谓的光凉只有摆在地上的一盏灯,天花板上的半永久灯早已毁坏。墙边的沙发与其说是破损,应该说是伤痕累累。倒在一旁的桌子也断了一只脚,似乎已经没有在使用了。除此之外,四处散落着家具的残骸。是被某人破坏的吗?至少,看起来不像是现在有人居住的房间。
「这里是……」
荆王宛如环顾四周般动了动脸。
「SmC的藏身处之一。他们虽然在泉里毁灭了,但并没有全灭,还留有残党。对于像是继承他们,掌握黑市的我们来说,这些幸存者除了祸根之外什么也不是。我将刺着SmC剌青的人杀了,一个也不留地。原本就有其他人跟我们有着同样的打算。」
我已经不想再听见SmC这个名称了。玛利亚罗斯一低下头,荆王便将手伸了过来。背脊发凉,原本打算突然给他来记头槌,但这种情况下没有办法。什么办法,有没有什么办法?正在思考时,荆王将口枷卸下,想要触碰玛利亚罗斯的脸颊,他下意识地摇头甩开了手,睨着他的墨镜。会不会挑衅得有些过头了?一瞬间后冷静了下来,稍微有些后悔,但出乎意料地,荆王也很干脆地作罢了。
「如果我什么也不做……」
荆王凝视着仍拿在手上的口枷,这点令他感到在意。什么意思?他究竟想做什么……?
「你应该不会做出咬舌自尽的愚蠢行为来吧。」
「……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就是这种眼神。」
荆王用右手握着口枷,左手摘下墨镜。
明明是个变态,细长的双眼却意外地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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