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人,必须遵守礼节才行。办不到的家伙比垃圾还不如。」
「『室长大人』——」
亚济安将腰弯了七十五度,低下头。
「小的现在回来了。今后我会注意,不给室长大人及房内的各位添麻烦的。今后也请您继续做出睿智的安排。」
「喔?」
带有鼻音的声音传来,接着是舌头舔舐嘴唇的声音。
「只要有心还是办得到嘛,既然如此,一开始就该这么做。」
「说的是。」
亚济安挺直身子浅浅一笑。
「今后我会这么做的,室长大人。」
虽然在保护室做好觉悟,回房后也顺利地打了招呼,但状况绝不乐观。尤其是与亚鲁巴特同房的波达达格,情况相当严重。
亚鲁巴特在餐厅时坐在亚济安正对面,再加上跟利契耶鲁的决斗那档事,两人可说相当有缘。总而言之,据说这人一刻也不停地针对波达达格性格与外表双方的缺点批评、怒骂,不留半点情面。虽然昂哥森及亨醉客要他装作没听见或者不要放在心上,但对波达达格而言,亚鲁巴特所言句句一针见血,他不禁认为像自己这样的人就算被如此炮轰也是没有办法的。
于是,在沮丧至极之下,波达达格在运动时间找毛讨论「如果想上吊该怎么做才好」。毛似乎也相当困扰,突然拔腿就跑,但波达达格也拚命追上。两人纠缠在地,或者应该说,其实是波达达格被毛那长得吓人的头发五花大绑,模样凄惨。管理员们也为了将两人分开而费了番工夫。
在那之后,毛就非常害怕波达达格,开始躲避他。事实上,自由时间时,由于波达达格待在亚济安的小房间,因此亚济安也看不见毛的身影。据切力说,毛在工作时被分配到棘手的任务,因为不习惯工作而失败连连、屡遭斥责,处境也颇为艰难。或许是在新房间的生活相当痛苦,托托与彭德看起来也十分憔悴。
虽然应该做些什么,但亚济安却想不出任何办法。果然还是应该向塔里艾洛低头吗?以低头作为交换条件,请他答应不要对大家出手。即使这么约定,塔里艾洛是否会遵守也不得而知,不过这样下去,波达达格等人肯定会被逼得走投无路。这是否比袖手旁观好得多呢?虽然亚济安打算绞尽脑汁思考,但回到普通房的翌日,管理员在自由时间来迎接亚济安。当听见「做检查了」这句话时,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玛利亚。
玛利亚、玛利亚、玛利亚。
玛利亚罗斯。
啊,我终于能见到你了……!
「你怎么了?」
医生一如往常地坐在椅子上,全身漆黑的纳吉坐在他的肩上。一如往常地有些刻意。
「你的脸色很差呢。就像跌进绝不可能爬上来的深坑里一样。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说给我听听。毕竟你是我重要的患者,我很担心你喔。」
医生将上半身凑近,伸出手来。
他用冰冷的手指轻抚坐在转椅上的亚济安脸颊。
「来,不用客气,说出来吧。我想听你说话。你在思考些什么?在想些什么?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你明明就知道。
医生是清楚的。他应该早就看穿我为什么大受打击。即便如此,他却刻意询问、愚弄我。
总是这样。
一出现便消失。接着再次出现。给予之后便疏远。要放弃时又再次给予。然后又在某天夺走。
你是人偶喔。为了我而存在的人偶喔。
你是想让我了解这一点吗?或只是一时兴起呢?
反抗我也没关系喔。我无所谓。因为我很清楚。你自始至终都是我的人偶。
「你不想说吗?是吗?真是遗憾,但也没有办法。脱掉衣服。」
赤裸着身子躺上床铺,闭起的眼睑上黏了某种物体,鼻子及嘴上贴了某种东西,颈部、手腕、脚踝、以及腰部都被扣住,医生比以往都要粗暴。我感受到好几次激烈的痛楚,不禁叫喊出声。如果你在隔壁的床铺,我或许还能忍耐,但你不在那里。我现在一定正被剖开、撕裂、切割、剁碎、四分五裂、再重新缝合,但为什么我非得忍耐不可呢?
不时会听见医生振笔疾书的声响。为了不要遗忘,他正在记录些什么。
我想要遗忘。既然这么难受,干脆忘了还比较好。我想要忘记一切。
你不是什么人偶。
某个人曾经对我说过。
我想相信,我打算相信。
但是,「或许并非如此」。
或许,我终究只是个轻易受人操纵的人偶。
「啊,话说回来,玛利亚罗斯——」
听上去就像现在才刚想起来、刚刚想到的口吻,但绝对不可能是这样。
「他的检查时间更改啰。虽然我不能说,但发生了不少事哩。」
医生冰冷的手指轻抚着身体的某处。某处,但不晓得确切的位置。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再也无法看见你的脸、听见你的声音了吗?这样子可以吗?我能忍受吗?
鼻子及嘴上贴着的某种东西,以及扣住全身上下的物品被卸下,眼睑上黏贴着的物体被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