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他的话并不正确。
即使到了用餐结束的十七点五十分,管理员们宣布「收拾餐具」后,亚济安的眼睛还是没有从亚鲁巴特身上移开。食物还剩下一半左右。亚鲁巴特也一样。就算隔壁的库拉尼为了收拾餐具而从椅子上站起,亚济安仍动也不动。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座位。
亚鲁巴特扬起嘴角。
有人跑了过来。
「收拾餐具了!你们在干什么?」
是管理员。即便如此,亚济安仍然继续盯着亚鲁巴特看。亚鲁巴特终于先移开视线,对管理员低头致歉。直到亚鲁巴特离席,亚济安才将叉子放到餐盘上缓缓站起。虽然被管理员叫住怒骂,他也只有简短地道歉而已。厨房旁有两台附有大型架子的推车——名为「餐具台」,餐具要放回这里。走在前方的亚鲁巴特刻意放慢脚步。很快地追上并超越他后,他就开始加快速度。亚济安停下脚步,亚鲁巴特也跟着停下。结果变成两人并行的情况。即使排到在餐具台旁的队伍尾端,亚鲁巴特还是没有离开亚济安身旁。到今天为止,他从没在收拾餐具时这样紧跟着自己,这也是塔里艾洛的指示吗?如果是,是为了什么?反正亚济安既不能躲也不能逃。
不,但是,真的没办法吗?
什么办法也没有吗?
有的。
只要拜托医生,或许就可以回到禁闭室。
如此一来,就不用工作了。也能从二十四小时遭人监视的烦人状况中解放。只要关在那闪着蓝光的房间静静地待着就好,什么都不用去想。或者应该说,那儿会让人无法思考。因为思考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看着某个人,想象着某个人是不是也这么想?或是正在思考这类事情?
但是,我有什么根据能做这种想象?
想将自己换作是某个人?
自己?
明明就连自己的事都不太清楚?
戴白面具的壮汉背影近在眼前。隔壁是亚鲁巴特,脸上有X形伤疤的梅切尔帝也在附近。没有看见蘗。雷吉正要将餐盘放到餐具台最上层。塔里艾洛在哪里?李‧布拉克跟夏玛尼与另一个皮肤跟他们同样黝黑的男人在一起。库拉尼正要离开集会堂,罗肯跟在后头。跟库拉尼很亲近,或者应该说是仰慕库拉尼的两名年轻男子尾随在罗肯身后。将长发编起缠在颈部的那个男人,记得也是四号房的。那个没了左手五根手指的老人经常待在塔里艾洛身边,自然也是四号房的。那个虽然体格与面具男不相上下,但总是低着头、眼神涣散的男人也是四号房的。那个虽然怎么看都是男性,却留着跟女人一样的长发还搔首弄姿的男人也是。身材矮胖、左右眼距离很宽且高度不同、鼻子歪斜,加上嘴唇痉挛且浮肿的男人也认得。那个男人、还有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是。四号房的人自己几乎都认得。
察觉到这一点后,我惊讶地看着他们。
只是觉得非常稀奇。
我之前一直待在禁闭室。虽然有好几个蒙面人,但也只是蒙面人,只能偶尔与医生跟纳吉见面,就连跟墙壁另一头的你说句话都办不到。与此相比,现在我身边有许多人,有很多人在。这一切、每个人都令我耳目一新。工作的确很辛苦。有时会连思考的空闲也没有。但是,也不至于整天都奄奄一息、几近昏厥、真的倒下,或者严重到连睁开眼睛都很痛苦。
我看着。
而且,我思考着。
他们是什么人,而我又是什么人。
思考着无聊的事。
钮/=:f聊。
的确很无聊。
光是思考也没有用没有用没有用的为什么你还是不懂呢虚假欺瞒被蒙骗被迷惑无意某方面来说是有意的希望被爱希望被原谅嬴弱懦弱贫弱脆弱柔弱虚弱孤弱纤弱软弱薄弱孱弱重要的主要的贵重的毫无价值的兜圈子的拐弯的绝对无法抵达无法到达终点却如此希望愚蠢的愚昧的驽钝的痴傻的痴呆懵懂的傻子明明是奉献者却蠢到不能再蠢的愚者呀。
「——哇!」
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撞到自己的身体。但却花了好一些时间才确认撞到我的是什么,以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视线往下,有个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虽然没有残余的餐点,但她手上餐盘及餐具都掉落在地,身上还穿着跟亚济安等人相同的衣服。五号房到八号房收容的是女人,所以应该是其中之一,但不太自然。餐具台有两台推车,分别由一至四号房及五至八号房的人使用,也就是说,男女是分开的。餐盘等所有餐具上,全都刻着各自的代号,不能随意放置于任何一台上。若没有将餐具按照规定收回餐具台,应该是违反规定的。为什么这女人会在这里?
「好~痛喔……啊~好痛喔……糟糕,我搞不好站不起来了。那个,不好意思,能不能帮我个忙?」
虽然内心充满疑问,亚济安还是将餐盘移到左手,伸出右手。这个留着一头黑色短发的女人,与其说用双手握住亚济安的手,不如说抱住了他整只手臂。沉重得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不打算站起来。亚济安差点重心不稳,餐盘摇晃。由于方才跟亚鲁巴特毫无意义地互瞪,他还剩下一半左右的食物,可不能打翻。亚济安使劲拉着女人。虽然女人总算站起来了,却又贴上他的胸膛。
简直像是脚步一个踉跄、不由得、不小心、别无他法才这么做似的,但事实上很明显不是。虽然不晓得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女人的确故意把身体贴了上来。她是个身材娇小却颇为丰满的女人,比亚济安矮了一个头。女人歪着脖子,抬头看向亚济安。
「谢谢。我是夏子,要记住喔?」
话声刚落,管理员便怒吼着冲了过来。管理员抓住自称夏子的女人肩膀,将她与亚济安分开。「好痛,喂,很痛耶!」夏子抗议着,她虽然没有反抗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