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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某处。
不是这里的某个地方。
那是哪里呢?
我不清楚。
白皙的手指伸出,轻抚着我的下颚。
指甲是黑色。我讶异地看着对方的脸。是医生,他闭着眼。我感到非常不安,于是出声呼唤,「医生。」他缓缓睁开双眼。那不是医生的双眼,原本应该是眼白的部分一片漆黑,而黑眼珠、医生那原本应该是黑色的瞳孔,却是鲜红色的。他不是医生,不对。
「你是我的。」
但是,这声音……你是我的。你,你是,我的。我的,你是。你你我你的我的你是。的我是你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认识这个声音。眼白漆黑,鲜红的虹膜及黑色瞳孔的分界线闪着金色光芒。我认得这双眼、这白皙手指、黑色指甲。我认得这个男人。似曾相识,我在某处见过他,见过这个男人。没错,我知道。我知道这个男人。我……
那是哪里?黑暗,一片漆黑。地底。无尽的深处。深渊。男人正在说些什么,他用低沉干哑的声音对某人说着话,偶尔转头看向这里。那个男人的眼,是黑色、红色与金色的眼眸。黑色嘴唇、黑色指甲。整头白发往后梳。就连眉毛及睫毛都是白色。皮肤也是白色。他全身上下都浮现出宛如某种生物在翻搅蠢动般的黑色花纹。我坐着。被迫坐在那里,坐在倾斜的椅子上,无法动弹。
我是人偶。我并不是作为我而存在于此的。那么,我又是为何而存在的?「是为了我呀。」男人说。「你是为了我而存在的,不是吗?」我没有点头。我不这么认为。男人伸出手,伸出黑色指甲。我坐在椅子上,被迫坐在这里,动弹不得。「你是人偶,是为了我而存在的人偶哟。」
啊啊,好暗,无与伦比的黑暗。无尽的深处,这里是地底。深渊有一道门。「你是我的人偶。」我想否定这句话,于是别过脸去不看那个男人,看向自己的身体,却因为见到人偶的证明而愕然。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办?「你已经无能为力了。有许多人在等着你,你只要响应他们就好了。你存在的理由、存在的价值,你已经得到了吧?你能够做你自己。」我想摇头,拚命抵抗。男人嗤笑。扬起嘴角笑了。啊啊,这里好深,未免也太深了,如果不离开这里,不从这里出去,就什么也找不到。但我明明连想找什么都不晓得。
「来组——如何?」
我一直在思考。
思考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总在关键时刻便含糊带过的话语、无法确认真伪的感情,是无法让人相信彼此的。
其实我很想相信。
却无法去相信。
我想,应该需要某种事物。
某种有形的事物。
比如说——如何?
只要有了那个,就能用那个当作理由、当成借口,偶尔靠近彼此了吧?
我比任何人都需要那个,不是吗?
我想要那个。
祈祷、许愿,希望能够获得。而我得到了。
安居之地。
小小的乐园。
原本应该是如此。
跟往常一样的会议。那些家伙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因此总是在开会。又开始说坏话了吧?又在发牢骚了吧?又在打坏主意了吧?吵死了,安静,给我闭嘴。
别开玩笑了为何我等必须安静闭嘴才行这个可怜悲惨卑劣说着谎言胡言乱语只有美丽可取的背叛者王子呀你什么也不知道无知厚颜无耻愚蠢比垃圾还不如四分五裂才适合你不过这么一来就太可惜了你才应该安静给我闭嘴受伤了吗我们脆弱可怜可爱令人憎恨的王子呀就由我等来安慰你吧所以来吧来吧交给我们只要现在立刻交给我们王子呀你也会轻松得多喔什么都无需思考我等可不是在用花言巧语说服你喔是为了你为了你为了可怜的你一切都是为了你这一点你可要牢牢记住铭记在心呀除了腐烂的美丽之外别无才能的禁忌之子呀悲伤孤独歧视最适合你作为祭品的王子呀披着王子的皮的人偶呀。
啊。
我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
只是想要遗忘、想装作遗忘而已。但还是没办法。
愈是接近,就愈能理解。
我没办法前往那里。
那个乐园并不适合我。
彼此的落差太大了。
但是,我还是想待在那里。想永远紧抓着它不放。
同时,我也想舍弃它。
为什么我愈想做好,却愈是沦为单纯的演员,使自己成为只会随之起舞的人偶呢?那不是我、不是我。我希望人们看着我,但欺骗他人的明明就是我自己。
若是在失去、毁坏之前自己先行舍弃,受到的伤痛或许也会随之减轻。
独自前进吧。在灰色的荒野里不断前进吧。
没有目的地也无所谓。
在金黄色太阳闪耀地照射下,体内的水分将毫不留情地被夺走。
很快地就会干涸,失去前进的力量,一切就此结束。出去旅行吧。
我曾多次下定决心,却又厌倦。
此时,我找到了。
找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