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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什么?移动……?」
今天几乎咽不下任何食物,运动时间光是站在运动场角落,就已经让他耗尽全力了。他引颈期盼着十九点开始的自由时间到来,两小时的自由时间他都躺在自己的床上度过。很快到了准备就寝的二十一点,房内的各个小房间会关闭上锁,接着只要等待二十二点熄灯、就寝时间来临。亚济安的身体终于稍微舒服了些,此时他便向上铺还没睡着的库拉尼询问有关「移动」的事。
「移动呀,是那个吧?把木材搬过来搬过去,放回原处又继续搬来搬去的。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每个工作区都有类似的工作,与其说是近似惩罚,说穿了其实就是惩罚的一种。」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即使做了还是不晓得吗?」
「不晓得。」
「是『那个』呀。」
库拉尼打了个大哈欠,边打哈欠边继续说着。
「该说是没有意义吗?就是让你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无论在做些什么,或是被命令做些什么时,人类都还是想追求所谓的结果。虽说是结果,其实也有各式各样的——比如说,历尽千辛万苦拚命忍耐,最后获得众人称赞的成果,就是评价啦。说得更简单点,只要能做出很多好作品,就能得到好吃的食物,也就是报酬。就算不是这样,只要能完成一些有形的事物,在心情上也会有告一段落的感觉。当然也有些奇特的家伙,也不管擅不擅长或适不适合,总之只是一个劲儿地热衷于磨练技术,并为此62'lln到满足。不过,如果是明摆着不管做多久都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事呢?」
「这……」
「『怎么做都不对』吗?还是『谁干得下去呀』,大概是这种感觉吧。从右搬到左,才想说好不容易搬完了,这回又得由左搬回右边。如果偷懒还会被管理员『激励』。总之在这段时间内也只能不断搬下去。连想要安慰自己『看,我做得不错嘛』或是『我很得心应手嘛』都做不到,只是单纯的劳动,有的只有难受而已。所以我才会说,这其实就是惩罚的一种。」
「塔里艾洛在自由时间被禁止外出。」
「那是最轻微的惩罚。原本你跟罗肯应该都只会受到这种程度的惩罚而已。」
库拉尼低声笑着,床铺微微震动。
「也就是说,你们完全被塔里艾洛那浑蛋给耍了。不过这在那家伙的手段当中还算轻微的。假如光是这种程度就吃不消,劝你还是早点向他低头比较好。」
「我无所谓。」
「不过你不是挺难受的吗?」
「只是身体还没习惯而已。」
「很快就会习惯了。我不知道你觉得怎样,但在这里的生活其实也没有那么糟。三餐都有得吃、也给人充足的睡眠时间、工作时还是会有休息时间。至少在肉体上习惯后,就算不了什么了。」
「肉体上……?」
「所谓的人类,是只要一有空间就会胡思乱想的生物。话虽如此,但并非多想就会有什么帮助。举例来说,我们在工作时虽然要制作许多物品,但能在这间收容所使用的物品有限。那你觉得剩下的到哪儿去了?」
「应该是送到『外面』——」
自己说出口后,才感觉到某种不协调感。外面,所谓的外面是什么?外面?我不懂。但是,说出这个词汇的无疑是亚济安本身。
「外面呀,哼……」
库拉尼哼了一声,接着应该翻了个身吧,床铺摇晃着。
「才不是那样,是『破坏』掉。把那些东西『烧毁』。不晓得你有没有注意到,运动场后方有一扇不会开启的门吧。对我们而言不会开启的门,但对管理员们来说不过是扇巨大的铁门罢了,只要用钥匙就能打开。在那扇门后的设备,是用来将我们在工作区流血流汗制成的物品破坏并烧毁的。」
「为什么要把……好不容易做好的东西……」
「因为不需要吧?也就是说,我们只是为了制作而制作,不,是被迫制作。刚才提到的移动也是。简单地说,不只是移动,其实连工作本身都毫无意义。或许他们也判断,揭露这种事未免太不明智了吧。很久以前,我们也曾被派去搬运多出来的产品,不过已经不再那么做了。现在八成是管理员们一边抱怨一边搬吧。」
「他们让我们做的,是没有必要的事吗?」
「胡思乱想也没有什么帮助就是了。」
「是因为你说了这件事。」
「不论我说或是不说,你迟早也会开始思考这些无济于事的玩意儿吧。当你开始思考后,才是重点。」
库拉尼大大吐了一口气。看样子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亚济安闭上眼,以手背覆住闭上的眼睑。
你迟早也会开始思考这些无济于事的玩意儿吧。
当你开始思考后,才是重点。
的确,这里不像在禁闭室,一旦思考就会立刻遗忘。待在那里时,就算是偶尔会见到的医生与纳吉,我平时也不会意识到他们的存在。而隔壁房间的某人,我只能这么称呼,关于某人,虽然称不上时常,但我想着对方的频率还蛮高的,因此大概也没有机会忘记。现在回想起来,虽然我只能想起那会敲墙响应我的、某个不晓得是男是女、甚至无法确定是不是人类,因此还是只能称之为某人的存在,但其实应该还有许多事在脑子里盘旋才对。毕竟我有的是时间。在多得不能再多的时间里思考着某件事,又思考另一件事,思考,但那全都是毫无意义的吧?我就这样被压倒性的无意义击溃。
移到普通房后,我有种内心的大石被取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