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卡轻轻伸出手,把书放到乔治手上。乔治紧紧抱住萝拉买给他的书,把脸埋在躺椅中。他的背影不停颤抖,抽抽搭搭地,发出刻意压抑的低沉哭声。既然这样,大哭一场不就得了。堂堂正正地嚎啕大哭不就得了。真是可悲的家伙啊,竟然只能这样哭泣。这样一定相当痛苦吧?只要一想到此,拉恰的泪腺就不禁松了下来。糟了!拉恰心里这样想着,於是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睛四周。不料他越擦,眼泪就越像要满溢出来似的,真是糟糕。因为眼睛受到奇怪的刺激,所以搞不好情况会变得更严重。拉恰眨了好几次眼,当他抬起头来,发现璐卡就站在眼前。
「拉恰。你去工作吧。不管是从今天起或是明天开始都好。还是赶快去跟师傅报告一下会比较好吧?跟他说清楚你何时可以复工,请他继续雇用你。你得好好跟师傅道歉喔。」
「喔丶喔。」
我反射性地点头回应。
因为璐卡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我已经连三天在没有请假的情况下停工了。在一般情况下,我明显地该这麽做才对。透过潘卡罗家族介绍的师傅,虽然为人相当严肃恐怖,总是坚持铁拳制裁,但他却是优秀的造船师傅,即使不敌他的老拳和如雷般的怒吼,但只要老老实实跟他说明原委,他应该会体谅我吧。现在就该立刻前往名人街,跟师傅低头道歉,就算会因此挨揍也得请求他的原谅,然後必须从明天起重新振作起来好好工作才行。我都明白。这种事情,拉恰自己也很明白。
可是,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萝拉都死了,哪有心情提工作的事情啊。
不过那就这样辞去工作吗?
不管是明天也好丶後天也好丶大後天也好,难道自己要萝拉萝拉地一辈子哭丧着脸吗?
正当拉恰烦恼时,璐卡走到楼梯口,朝二楼大叫:
「安娜!你下来!如果不让咪咪偶尔到外面玩玩,那她实在太可怜了。泰德也是,你到底想关在房间里关到什麽时候?你都没洗澡吧?也没有好好吃饭吧?你到底想怎样?闹够了没!你们这样做,到底想要怎样?根本没有意义啊。喂!下来!赶快给我下来!泰德!你干嘛这麽安静?安娜!你为什麽不说话?既然如此,没关系。你们不说话也无所谓。不过,你们给我下来!到这里来!
璐卡拚命大吼,跟平常的她完全不同。
再说,像这样高声大叫的行为,本来就不是璐卡的作风。璐卡虽然有做家事,但她总是一副懒散没干劲的模样,甚至很少看到她露出开心的笑容。乔治在生日收到大家送他的礼物时,虽然还是会压抑感情,但仍会露出既害羞又开心的表情,而璐卡却完全不同。她总是一副冷淡的脸,但是却给人孩子气丶闹别扭的感觉,总是独自一人坐在离大家有段距离的地方。而且,她总是背对大家,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尽管她好像跟里克感情很好的样子,但在外人面前,她总是尽可能地装出这种冷漠的样子。或许我不该这样批评年纪比自己还要大的女人,不过她真的一点也不可爱。这样的璐卡,竟然会让乔治抱紧萝拉买来的书,命令拉恰去工作,甚至还会不停地叫安娜和泰德下楼来。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光景啊。拉恰半呆着,有好一段时间,只能默默地盯着璐卡看。不过安娜和泰德,即使过了一分钟丶过了两分钟,还是没有下楼来。尽管如此,璐卡还是一直叫唤他们。渐渐地,她的用字遣词越来越粗鲁,口中甚至还飞出只有年老的渔夫才会使用的粗话。比如说「你们这群浑蛋别闹了,死小鬼,赶快给我滚下来!」或是「你们给我皮绷紧一点啊!」之类的。据说,璐卡的父亲是技术高超的渔夫,他在天候恶劣的日子里出外打渔,结果一去不复返。不过,长得很漂亮的璐卡跟渔夫的用字遣词一点也不相称,她拚命到这种地步的姿态,总觉得很奇怪让人感到莫名的悲哀。
拉恰好想跟她说,已经够了吧。
不过在那之前,放在餐桌上装着放到乾掉的料理的盘子,掉到地上,破得粉碎。
「吵死了!」
有如哀号的声音。
是史黛拉。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史黛拉一边用双手胡乱地又抓又扯自己那头有些鬈曲的浓密头发,一边以手肘用力敲着餐桌。她不只用脚蹬着地板,甚至还踹了餐桌桌脚。她虽然吓了我一大跳,不过也罢,闹一闹也好。现在大家都有点丶喔不丶是相当奇怪。不过,或许是无法压抑了吧,史黛拉看起来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敲桌子的力气,如此一来有可能受伤的。拉恰相当担心,他站了起来想阻止史黛拉。「喂丶史黛拉,住手」「少罗嗦!」ㄗ喂!」但是,拉恰被史黛拉推了开来。由於史黛拉相当激动,所以力量比拉恰想像中还要强。整个人快要跌到地上的拉恰,用手支撑地面来稳住身体。但那里刚好有破裂的盘子碎片散落一地。「痛!」虽说如此,但其实并没有非常疼痛,拉恰心想,可能只是一些擦伤吧?当他看到自己的手掌时,不禁哑然失声。因为碎片比想像中还要大,所以伤口相当深。手掌整个裂了开来。当他慌忙地把碎片拔出来後,只见浓稠的鲜血流了出来。
「啊可恶丶这个丶好痛」
「不要紧吧?」
璐卡很快地跑了过来,当她检查拉恰的伤势後,表情变得有点凝重。
在这段时间内,从拉恰手掌滴落的鲜血,慢慢地弄脏了地板。我得赶快采取行动才对。尽管拉恰心里这样想,但总觉得脑袋无法思考。虽然整个人很着急,但身体似乎下定决心保持沉默,只希望这股不知道是迟钝还是敏锐的疼痛感,可以赶快消失。拉恰心中不断这样祈祷着。
总觉得不只是手掌,就连胸口也不住刺痛。
我受够了。我受够了这种大家都怪里怪气的状况。
有谁能来帮帮忙啊。这对我来说实在太难,我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啊。我什麽都做不到啊。
我没有办法啊。所以,有谁能来帮帮我啊。
「史黛拉,你来处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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