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是,我现在这麽想着。保罗,我也一样,跟你一样。我也罪孽深重。我也是软弱的人。妈妈到头来还是忘不掉那个没出息的爸爸,所以她一定也有软弱之处。潘莎也很软弱,所以才会和我上床。人类都很软弱。会因各种原因而变得软弱。
「保罗!」
你听我说啊,保罗。一切正如你所说。我也明白了。我当时真的很爽。跟潘莎上床,真的很爽。我当时就想要爽一下,所以才没有离开潘莎的房间。我根本没有想过她是不是会在浴室割腕自杀,我就是想跟她上床。我喜欢史黛拉,但我却很想作爱。史黛拉大概不喜欢我,既然如此,那跟潘莎上床也无妨。我忍不住了。我好想要钱,我已经受够贫穷了。为了赚大钱,我什麽事都做得出来喔,可以背叛任何人喔。喔不,我真的很想相信没这回事。可是,我错了。事实上,我
还是干了这种事。我输了。在紧要关头,我就会变成这样。我真是无药可救。
但是,保罗,你跟我说过。
这不是我们的错。
你说我们都是受自己背负的罪孽所害,这都是因为我们天生就是罪人。
你说过的吧,是不是?既然如此,那该怎麽办才好?我们该怎麽做才能得救?谁可以赦免我呢?难道我果真无药可救了吗?还是说,事情有转圜的馀地?我还想跟潘莎上床,跟史黛拉上床,不管对方是谁都好,总之我就是想作爱,这段时间里满脑子只想着这件事的我,究竟会走到什麽地步?还是说,我会一直痛苦下去?难道我只能改变想法,放弃一切活下去?这样子搞不好会比较轻松是吗?赚大钱,左拥右抱,大鱼大肉,每天过得很爽,过得很快乐,然後忘记罪孽,尽情欢乐可是,这样做好吗?真的好吗?「保罗告诉我啊快跟我丶说啊拜托保罗!」
突然,从大厅深处传来喀咚一声。
那里有道门,是通往类似小仓库般房间的拉门。哈维无法判断那道门到底有没有人使用。但是,那扇拉门现在打开了,有人从中走了出来。来者一头金发,有着毫不迷惘的澄澈蓝眼睛。他的脸颊和左手的指头上贴着纱布,右手拿着厚外套,身上穿的牛仔裤和毛衣到处被弄得黑漆抹乌脏兮兮的,项炼还落到了毛衣外头。
那是,黑色的玫瑰念珠。
「你」
哈维咬住下唇。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料想到。最终圣火会将罪人燃烧殆尽,除去罪孽,带来救赎。之前曾经从保罗口中听说过这种话。昨晚,从远处目击到那场火灾的瞬间,心里想过,该不会真是如此吧。但是,当时我并没有多加思索。若继续想下去,我的想法也不会是「该不会一而会进入「怎麽可能」的思考范围内。
因为,就算保罗再怎麽叙述自己的软弱,告诉我那就是罪孽,并且断言总有一天自己必定会遭受惩罚,那都只是保罗自己的想法。他要怎麽想,那是他个人的自由,反正也不会带给别人麻烦。我当时只想,唉,保罗真是认真严肃的人啊。
但是,如果要说世界上所有人都身负重罪,而且唯有一死才能消除罪孽丶得到救赎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
这麽一来,就不只是保罗一个人的问题。这关系到世界上所有的人,就连哈维也包含在内。哈维对保罗说道,不过啊,世界上不是有好人也有坏人吗?如果有该死的人,那也会有不该死的人不是吗?保罗笑着回答,或许是这样没错。可是或许事情并非如此。无论如何,人只要背负罪孽,就会一直痛苦下去。通往救赎的道路并不多,而我们认为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条路。
那场火。
那道火炎。
「是你干的好事吗?保罗是你吗?」
保罗没有回答。取而代之地,他默默露出微笑。一如往常,毫不迷惘的双眼透露出宁静。感觉好奇怪,之前曾说自己既软弱又罪孽深重的保罗,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那副德行。那场火,搞不好就是他放的,搞不好妮莎就是因为这样而死,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或许我就不会跟潘莎做出那种事情,妈妈也不会一个人倒在家中了或许我就不会知道自己多软弱丶多污秽丶罪孽多深重一切的原因,搞不好都是他造成的。以上这些可能性,我实在无法想像。
「真的,全部,都是你害的吗」
「我」保罗一边用左手玩弄黑色玫瑰念珠,一边慢慢靠近哈维。「我的罪孽绝对无法获得赦免。罪孽呢,即使你不去看它,即使你把它暗藏起来,它还是会出现的。没有人可以逃得了。我是罪孽深重的人。」
「逃不了?」
「是的。绝对逃不了。」
「已经没有办法了吗?」
「是的。」
「每个人都:?」
「是的。」
「那那丶我到底丶该怎麽办才好?」
「只有一条路可走。」
保罗突然跨了一大步,迅速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接着抓住了哈维的手腕。哈维被他拉拉停停地慢慢走着,一点也不想抵抗。总之,哈维明白了。我很软弱。因为我很软弱,所以连自己的心情都可以背叛,沉溺於欲望,然後犯下没错,犯下大罪。其他人不见得如此,但是也没有人可以断言他们绝非如此。眼前就有这种利用金钱丶肉欲以及人的软弱,造成几家欢乐几家愁的街道存在。
红线地区。
在那里,女人说谎,男人受骗,或者装出上当受骗的样子,而从中榨取的利益,则落入一小部分的人手中。
潘卡罗家族。
我之前从不认为这是坏事。多亏了家族,赤足地区的贫民才有工作,可以勉强过活。我甚至还很尊敬他。
安佐.潘卡罗。潘卡罗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