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处时停下脚步,蓦然回首。
「………」
论及她所见所闻,即是恶劣气候以及黯淡天空,还有树木全体不自然地喧嚣,仿佛在暗示某种毛骨悚然的情况般。然而浮现在她视线彼端的,却是这一路上随处可见之物。
在她急驰而来的地方遍布无数尸体,那是为阻止自己驱身迈向还在等待她的人身边,阻挡在她面前的魔族们所遭逢的凄惨下场。
这应该是魔将勒贾斯为了彻底杀死自己,才叫回四散各处的魔族。假如再迟上几小时,森林与山区间这十里的交界线就会被魔族的围墙填满,届时她可能无法突破此处。
勒贾斯恐怕就在这附近。
将自己重要的人全数夺走,让自己珍视的人在痛苦中横死,甚至连毫无关联的人都痛下杀手,他那份魔性,正摩拳擦掌地等待自己。
犹如边嗤笑边诉说让人类感到痛苦,就是自身无上的喜悦。
因此,她能够听见某种理应听不见的声音。那是在呼救,是她曾经耳闻过冀望获救的声音,那是即使听见呼救声,即使伸出手,也无法守护的人们的声音。
因此她绝对不能抛下他们不管,为了避免那种惨剧再度发生。
目前蕾菲尔再次确认埋藏于内心深处那宛如烈火般的愤怒,就在此时。
——别走!蕾菲尔!
「啊……」
不经意敲击耳膜的是记忆残渣吗?那理应不可闻的声音动摇自己怒不可遏的决心。
假如她被那道声音束缚心灵,她就再也无法抵抗满溢而出的回忆,淡然充斥于内心的千头万绪是宛如失去珍视之人那种、即使想挥别也太过严酷的失落感。
被她以超越人类智慧的跑法所甩开的道路彼端,有一名最近才成为知己的不可思议少年。他名叫水明•八键,是她在厄斯泰勒王国首都梅特尔结识的,有点不寻常的魔法师。
撇除拥有在这附近还算少见的黑发外,他是名外貌上缺乏显著特色的少年,若硬要列举他的特色,大概就只是拥有一双温柔眼阵而已。尽管他身穿就这附近来说还算常见的平淡无奇服饰,浑身却飘荡一股异国风情。不对,他散发的氛围不能光靠这种词汇形容,他是她至今为止从未遇见过的魔法师。
尽管他自称是要前往涅尔斐利亚的旅客,不知为何却对风土民情颇为生疏。当她这么认为时,他却又揭露令人大感震惊的知识,然而这也只是最近才发生的事。
他的性格简言之就是滥好人,或许是因为他是魔法师的缘故,他会摆出一副学者样,还爱装酷跟自以为聪明,但是言行间的细微处都能让人感受他的体贴跟孩子气,在在显示他并不冷酷。
那天自己跟商队道别时,他甚至追到森林这点即可窥见那体贴性格的一端。他明明很清楚跟自己过来只会徒增危险,却仍旧没做任何盘算就跑来。在那之后她以消极的心态死缠烂打告诉他不应该跟来,却被他清爽挥开,因此她才明白。
而且能窥见他性格一角的情况不只如此。
那天夜晚自己被魔族施加的诅咒发动,就在自己结束可耻行为而无法动弹时,他忽然冷不防拥抱自己。
(没错,当时我——)
——当时自己确实感到很害怕。
她害怕察觉到自己的异变而赶来的少年,她变得很怕他。
不论他是如何体贴的人,对方都是男人。在人前暴露那副德行,她不晓得会被对方做什么,毕竟在那种可耻的行为后,也不晓得对方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当双臂环抱自己的剎那,即使是那位担忧自己将来而打算伸出援手的少年,都令她感受到无比恐惧。
然而当她试着睁开双眼,看见的却是凝视自己的眼眸,他的身影一反自己感受到的恐惧,与狰狞彻底无关。
他的眼眸确实凝聚同情与哀怜的神色,或许他认为暴露凄惨身姿的自己很令人遗憾。不过,即使如此,当时触碰自己的手却很温柔,他涌上心头的并非被兽欲所蒙蔽的情绪,触摸自己肌肤的手掌仅仅满怀体贴,同时因为对诅咒的愤怒而默默颤抖。
她心想是这样啊,当她察觉到这点时,却有个窝囊的道歉声滑落,那是他为自己无法解开这道诅咒,替他自己的无力所道歉,听似遗憾的声音。
他并未肩负必须解开诅咒的责任,也没人说他非得为此赔罪不可。尽管如此,他的言词间依旧犹如在陈述这是自己的责任。
没想到竟然连在道别之时,他都依然替自己着想从而出声制止,他这样如此替
自己安危着想的行径,不可能不充满温柔。
「水明……」
所以这样就好,自己不能再让温柔的他遭遇更多危险,自己势必会迈向破灭的命运,他没必要随自己一起陪葬。
只要他老实待在森林里,一切终将结束。不是自己打倒勒贾斯,就是勒贾斯达成打倒自己这项目标,只会是这二者其一。
没错,只要他能平安无事就好,没有比这更值得欣慰的结果。
——没错,即使无法再次看见那爽快的笑容也无所谓。
即使那穷追不舍挽留自己的声音使她满心眷恋也无所谓。
即使他那张混杂哀伤与焦虑的面容,是自己看过他最后的表情也无所谓。
就算她明白这项选择只是自己无可救药的任性妄为,嘴里说希望拯救抛弃自己的那群人,然而他前来帮助变成只身一人的自己的那份好意,她却没能接纳反而背叛他。像自己这种人,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