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为了控诉世间蛮不讲理的哭喊,是她至今为止全然无法宣泄的恸哭,正因为持续背叛自身信念,良心的谴责才令她苦不堪言。假如那是正道,想必会更加痛苦,正因为是坚定的信念,才更令她感到沉痛。
当蕾菲尔尽情宣泄过自己的感受后,她的眼角泛起泪光。
那泪珠是她诉说苦痛,诉说辛酸,被牢笼束缚的少女满怀哀悼的思念结晶。
……最后蕾菲尔总算调整好凌乱的呼吸并冷静下来,她为自己的慌乱开口道歉,接着再度转身,随即道出那句仿佛不再回首,今生已经就此明定方向般的诀别话语。
「……抱歉水明,尽管时间短暂,但承蒙你诸多照顾。」
「蕾菲尔!?别走!慢着!」
挽留她的声音所抵达的彼端尽是无限空虚,蕾菲尔没有听进水明制止的声音。她或许是利用精灵之力,以非比寻常的速度依循来路而奔驰。
「喂、喂,居然真的跑掉了……」
被抛下的水明发出的愕然呢喃响彻森林,然而呼声却无法传达给她。
水明停下追逐她的脚步,垂落往前伸的手,伫立原地。
她就这么跑掉了,为帮助那群赶走她的人,为拯救那群谩骂她的人,以及为贯彻自身坚信的那条路而离开。
「唔……」
这项事实令水明狠狠咬牙切齿。
就这么让她离开好吗,让她独自前往仅剩绝望之处战斗好吗?他思忖。
那自己是否该追过去?这想法冷不防动摇他的内心。可是一旦追去,确实连自己都会有生命危险。这是理所当然,毕竟他必须跟那名叫勒贾斯的魔族以及他的部下战斗,战斗势必会发展成符合勒贾斯那魔将头衔的严峻局面,一个不好,自己甚至有可能丢掉小命。
只是他还不能赔掉性命,他还有不能送死的理由。他必须实现父亲的愿望、结社的理念才行,他背负的就是这种约定。即使那是无法产生交集的约定,即使是单方面缔结的约定,约定就是约定,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努力到最后一刻为止都不能轻言放弃。但是,真的这样就好吗?即使这里认定这么做就好,拿自己还有势在必行的事当借口,一次也不回首,如此一来自己还有办法在安全无虞的道路迈进吗?他还有办法对一触即发的战斗视而不见吗?不去拯救一个劲走在无法获得救赎之路上的她,这样好吗?
没错——
——明明是一道要帮助无法获得救赎者才下达的命题,为达成命题却对无法获得救赎者见死不救,这岂非本末倒置至极?
质问自身处世之道的疑问声音在脑海响彻。
自己曾几何时,变成这副会畏惧死亡的德行,曾几何时变得畏惧这种总有一天终将来临的事物,变得要迈开步伐竟然会踌躇不定,变得仿佛手无缚鸡之力者才会怀抱的,如此颓废以及理应被他彻底抛弃的怯懦。
因此他思忖,自己究竟拥有什么?不就是自幼为凌驾于任何人才拼命学习的魔术吗,这不正是为披荆斩棘才存在的神秘吗,不正是让想拯救他人的人不会抱憾才拥有的力量吗?
……他的内心因纠葛动摇,不对,事实上他很清楚这里自己能选择的答案仅止一项。不论内心如何纠葛,不论他脑内危机感的警铃如何作响,不论自己如何盘算着将胜利与败北置于天秤衡量皆然。没错,因为——
——自己正是为此才在那天许下誓言。
「没错,八键水明,你可是结社的魔术师,那个结社的魔术师,岂会放弃追寻曾一度决定的愿望……」
那犹如自言自语的一番话代表什么,是为让自己的意志再度返回初衷,为确认这点才低喃的话语,是为让自己追寻的事物再度回归的,微不足道的仪式。
接着新的异变就在此时再度引发。
「……」
水明暂时缄默不语,他以冷峻目光眯细双眼。
他从背后感受某人站起身的气息,宛如伴随魔族释放那混浊不堪的力量而摇摆不定的亡灵般,不久前尚且虚弱不已的生气剧变,变得不祥且壮大。
——治愈之所以没效是这么回事吗……
水明在这项事实背后所抱持的疑惑总算瓦解,他的疑问是为何冒险者的星光体会如此不自然耗损,通常物理性外伤不可能引起星光体过度耗损,灵魂的绝对量即便受到致命性伤害也毫无例外不会缩减,受伤确实会使人精神力量变得虚弱,但那终究只是精神耗弱,不代表灵魂会被削弱。
因此那名冒险者男子必定受过外伤以外的攻击,可能是对灵魂能进行有效打击的星光体攻击,或者是有其他会侵蚀灵魂的因素,只会是这两者其一,这次的结果明显是后者。
这恐怕是为了给予大意的蕾菲尔一记痛击才设计的陷阱。
「——唔。」
「##############!」
当水明打算追赶苦于自责而落泪的少女时,他背后有活尸逼近。
❖ ❖ ❖
蕾菲尔始终不断奔驰,只要腿还没断她就会继续跑下去,因为还有人在等待自己。她仿佛仅受这项事实驱赶般,独自在去程上急驰。
她利用栖息于自己身上那股不寻常的力量,利用那道受女神祝福过的绯红光辉奔驰。她穿越树木,踏遍纠缠不清的藤蔓与树根,好似要靠双腿撕裂山麓斜坡般奔跑。即使最坏的设想化为影子在背后纠缠不清,她仍旧不放弃有人在等待救援的可能性,坚信自己该去救援。
当她抵达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