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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答案,让我无比震惊,仿佛脑袋被狠狠揍了一拳。
「其实我也是美雨亲生父亲医疗团队的一员,当然,那时只是跑腿的小医生。当时我就已经见过她,没想到会在几年后变成她的主治医生。」
「美雨有救吗?」
明明是我自己开口询问事情始末,但回过神来,已经性急地问出这个问题。姑姑没有责骂我,也没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只是淡淡回答:
「我们会尽全力。」
「……那什么回答啊。」
「不知道能不能得救,但是,我们会尽最大的力量。」
「不知道是怎样啊?你是主治医生吧!」
「如果真要谈医生义务的话,我连她的病状都不能告诉根本不是病患亲人的你。」
这句毫不留情又冷酷的正确言论,让我无话可说。
我现在可以和姑姑两人面对面坐着,或许是个例外吧。
姑姑语带怜悯地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的我说:
「接下来的话,你就当成我在自言自语。」
姑姑重新在椅子上坐好,衣物摩擦的声音在房内微微响起。
「你似乎已经从她口中听说了,她的病是一种神经性的难治之症。如果马上能找到治疗方法,自然不会变成『难治之症』。那种疾病不只病例数少,也不清楚发病机制,所以没办法确立治疗方法……所谓的难治之症,就是这种东西。」
我连附和的时间也没有,姑姑又继续说,仿佛也在说服自己,这只是她的自言自语。
「美雨是个很厉害的小孩,她半开玩笑地说『这也能在我写小说时派上用场』,巨细靡遗把自己的病状全部记录下来,视野什么时候变狭窄、什么时候感觉不到温度、什么时候有手脚发麻的情况等等。有所自觉肯定让她很恐惧吧,但因为她的努力,我们肯定能对这个疾病有更多了解,可以更加往前迈进。」
「……美雨到底会怎样?」
「我们真的用尽方法了,只是她的病十分罕见,我实际看过的病例,也只有她父亲和她两例而已……」
「你别把她说得像是样本一样!」
脱口而出的声音,大到连我自己也吓一大跳。我这辈子应该从未发出过如此大的声音吧。
我的肩膀上下起伏,大口喘气,姑姑用无比冷静的眼神看着我说:
「你以为我们不想要救她吗?」
「……」
「我们尽了全力,然后背负起无法救她的沉重。就算被家属责骂、就算我们也无法接受,只要我们已经尽全力,就只能把从中得到的经验拿来拯救下一位病患。」
姑姑并非表示,只要尽全力「就好了」。
「我劝你,如果你没有这种觉悟,那就赶快改变志愿。你有权利这么做,我也绝对会帮你说服哥哥和嫂嫂。」
当下无法立刻回应的自己,让我感到无比焦躁。
姑姑过去就读的、我现在正就读的这间大学,设有入学后也能变更科系的制度。就算是以医学系学生身份入学,也可以选择成为医生以外的道路。
我似乎理解姑姑推荐我念这间大学的其中一个理由了。
我明明拥有比美雨更长的时间,拥有足够的时间实现梦想,却找不到想要实践的目标,只是茫然活在世上。
「……我去抽根烟,你也在被人察觉到异样前快点回去。」
姑姑留下垂头丧气的我,起身准备离开房间。虽然我听见她握住门把的声音,却迟迟没听见开门的声音。
「直斗啊。」
这个声音,是我不曾从她口中听过的,仿佛强忍着悲痛的声音。
「陪在她身边吧。」
姑姑没再说什么,这次真的步出房门。脚步声渐渐往走廊另一头远去,我小小叹一口气。
姑姑从以前就非常刚毅,甚至让人感到傲慢的背影,那天看起来特别寂寥。
分别的日子早已决定,无从推翻。
与他人完全不同的能力,只是无情地预告那天的到来。
我能看见的数字,只是静静刻划每个时间,等到数字转为「0」,她就会死。
「0」,表示绝对的「死亡」,说再见的定数。
绘本的回忆.txt
孩提时,我是个总是怯生生的孩子。
可以看见他人的心呈现的颜色——当我因为这个力量而遭周遭的人疏远时,我才知道只有我拥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为什么只有我有这种力量呢?
为什么只有我得要承受这样的对待呢?
满脑子都是这种想法的我,某天,遇见了一个男孩。
病弱且已被宣告「再过不久就会死」的男孩。即使如此,他总是笑得非常开朗。
——连我也读不透的,透明的心。
那天,他推荐一本绘本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