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你的妻子……被我父亲侵犯了吧?肚子里的孩子流产了,妻子也因此丧命。结果还被父亲加以嘲笑对吧!你以为这种事情真的能够瞒我一辈子吗?不知多少次……我已经不知听见多少次了。好多品格高尚的骑士,都在私底下悄悄对我说过父亲的各种丑闻。但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你觉得是为什么?因为我相信你啊!是你让我相信,我的父亲不是那种像恶魔一样的男人啊!」
仔细想想,按照吉玛的性格,恶魔的话语应该动摇不了她的意志才对。
骗人的,才没有这种事。巴尔赛尔绝对不会骗我——她应该会像这样当面驳斥恶魔才对。可是,她没办法。
因为这全都是事实。
至少,巴尔赛尔在委托我去杀人时,是这么说的。
他带著彷佛憎恨整个世界的昏暗眼神告诉我,如果是为了杀死那个男人,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背叛神。还说他一直在等待复仇的机会,而现在就是大好良机。
老实说,当我知道巴尔赛尔正在担任吉玛的勤务兵时,还以为他也打算对女儿复仇。
没错,就像是——
「你杀了我的父亲,而之所以回到我身边……则是因为我也是你的复仇对象吧?」
现在的吉玛所深信不疑的猜想一样。
「你一直在监视我对吧?你也和瑞兰德副队长一样,认为我的灵魂就和父亲一样污秽对吧!所以你才会总是对我这么严格。从来不让我自己做决定,一直支配著我的意志!真是愚蠢啊……!我——」
吉玛举起拳头,无力地捶打巴尔赛尔的胸膛。
「我是那么仰慕你……!因为只有你才会关心我,但我却完全不知道你在恨我!你想必一直觉得很愉快吧?看著自己所憎恨的男人的女儿仰慕著自己,摇著尾巴讨欢心的模样!」
隔了数秒沉默后,吉玛紧咬下唇,低下头去。
巴尔赛尔并未做出任何辩解,就像个人偶一样伫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吉玛擦去眼角的泪珠,抬头挺胸,试图保住自己身为队长的威严。
「恭喜你,巴尔赛尔。监视我的工作到今天就结束了。我已经和恶魔做了交易。只要我留在这里,成为那个恶魔的妻子,堡呰内的人就能得到解放。而恶魔也保证了在通过领地时的安全问题。」
「——您说什么!」
比起被问到是不是杀了他父亲时,显得更加动摇的巴尔赛尔如此反问,吉玛只是露出笨拙的笑容说:
「反正教会骑士团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也没有人期盼我回去。至少让我成为一个殉教者吧。就像父亲死后被当成殉教者一样。」
说完以后,吉玛拿起战斧,割下绑成麻花辫的侧发。将发辫塞进巴尔赛尔手中后,转过身去。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请把这个埋在我的墓里。等到大家平安踏上威尼亚斯的土地后,我就会自杀。毕竟教会骑士团的队长成为恶魔的妻子,可是前所未有的丑闻呢。」
「不可以啊,队长!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交由队长您一个人决定……!」
「那不然要交给谁决定!你吗?」
巴尔赛尔捉住吉玛的手,却被她用力甩开。
「由你来命令我『成为恶魔的妻子』吗?告诉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让我陶醉于自我牺牲的精神,然后就会心甘情愿接受你的提案吧?反正结果都一样,我都得留在这里。」
「我反对。拋下队长自己逃走这种事,我做不到!」
吉玛反唇相讥道:
「这比起十五年来一直担任仇人女儿的勤务兵要简单多了吧?还是说,我成了殉教者会让你感到不舒服吗?其实你更想看到我在教会骑士团孤立无援,惨遭部下从背后刺杀的狼狈模样吗?」
「队长!」
巴尔赛尔的怒吼,让吉玛一瞬间露出胆怯的神色。
但她随即摇摇头,将心中的胆怯甩去。
「……趁天亮之前,召集堡内所有人出发吧——魔女阁下。」
「嗯?」
「教会骑士团就拜托您了。根据馆长所述,另外还有一只恶魔在。要是不快点回去,他们很可能会移动到馆长能够影响的范围之外。」
「似乎真是如此呢。吾正想去通知你必须尽快返回的事情再离开。」
望著若无其事如此回答的零,吉玛突然微微一笑。
「……我这辈子只做过一个正确的决定,就是相信你呢。」
吉玛最后瞥了我一眼,不发一语地甩开巴尔赛尔,踏上登塔的楼梯。而在更高一点的地方,有一大群来回爬动的虫子正在等待著吉玛。
「这样一来,巴尔赛尔(你)也能稍微替我感到骄傲了吧?」
留下这句话以后,吉玛像是被虫子大军吞没一样,消失在高塔的上层。
在此同时,天花板上传来一阵窃笑。
上面有什么——
「哇啊,有够恶心的!」
我忍不住大叫,全身毛皮直竖。
只见天花板上堆了一层厚厚的虫子。正想说那些虫子会不会一坨一坨掉下来的时候,却在一瞬间化为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