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阿克迪欧斯的圣女 上 第五章 圣都阿克迪欧斯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对他人之死无感,可是似乎仅只于「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就算死了也无需在意」的程度而已。

  假设零确定必须消灭莉亚,而且必须由我动手的时候——说到底,我真的有办法因为零下达命令就杀死莉亚吗?如果下不了手,我就会变成零的敌人吗?

  「这对我来说……实在太难了。」

  「什么事情太难了?」

  「噫——!」

  我差点就在深夜静谧无声的森林里发出惨叫,连忙按住嘴巴。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任何气息——神父一直逼近到我的正后方,那是只要伸手就能砍下我的头的距离。现在是晚上,周围没有一丝光线。

  神父拿下了眼带,视线准确地对准我的脖子。

  「原本打算如果你大吼大叫,妨碍到圣女大人的睡眠的话,就立刻把你的头砍下来……捡回一条命了呢。」

  这家伙用这种风格行动,真的是个神父吗……?

  与其说是神的使徒,反而更像恶魔的左右手啊。要是泼他圣水,不知道会不会死掉?不过要是真的死了反而更恐怖,还是别尝试好了。我轻轻啧了一声,深深叹出一口气。

  「那是因为你发挥了连堕兽人的感官都无法察觉的异常隐匿能力接近过来的关系吧。脚步声这种东西啊,是用来表示『现在要接近了』的意思啊。走路时还是好好发出声音吧。」

  「我的问题只有一个——你到底在密谋什么?」

  这家伙根本不听我讲话。

  神父用手杖前端抵着我的脖子,尖锐地质问。

  「你在讲什么?我只是接下你们的护卫工作,然后在圣女的盛情邀约之下一起前往圣都而已吧。」

  「设计将圣女大人拉拢过去的人不是你——你以为我会这么想吗?」

  他投以几乎可以杀了我的憎恶眼神。

  看来这个神父是彻头彻尾认为我一定会对莉亚带来某种危害。说得更正确一点,他大概觉得我打算侵犯然后吃掉圣女吧。

  对于堕兽人的漠然偏见,并不会产生出这么强烈的憎恶。这神父十之八九是因为身边有人被堕兽人杀了——而且还是以最凄惨的方式。

  「即使圣女大人认可你一同前往圣都,也别以为我会解除警戒。竟然邀请堕兽人前往圣都……圣女大人的慈悲之心实在太超过了。」

  「喂喂喂……饶了我吧。虔诚的神之使徒厌恶堕兽人是理所当然,可是你对我的态度应该是个人私怨吧。因为家人被堕兽人杀了吗?还是恋人被吃掉了?就算是这样,做出那些事情的人可不是我啊。」

  「发问的人是我——你是受了什么人指使,前来打听圣女大人的弱点吗?以为只要抓住她作为魔女的证据,就可以任意操纵圣女大人吗?」

  掌握圣女,就等于掌握了可雷翁共和国的医疗。也就是说,若是握有莉亚真的是魔女这个把柄,就会有一些人因此而得利。比起拉拢、讨好圣女大人,掌握她的弱点实在快得多。

  所以这个神父才会辛辛苦苦地保护莉亚不受这种手法所害。

  可是怀疑到我头上来,只能说是终极的搞错对象。

  「显眼到极点的堕兽人,怎么可能会接受偷偷打听圣女秘密的工作啊?我是受零雇用的佣兵。我才没有所谓的个人意志,只会依照零的命令行动——跟你之前说的一样,我只是一只听从人类命令的家畜而已。」

  自己边说边觉得生气,最后一句已经变成了充满愤恨的口气。

  「我才要问你在打什么主意呢。就连我这个刚到可雷翁共和国没几天的人,都觉得你最重要的圣女大人根本全身上下都充满了魔女的嫌疑啊。『女神之净火』的审判官没把她杀掉,难道不算是玩忽职守吗?你们的做法应该是杀尽可疑者吧。」

  「嫌疑?太愚蠢了……」

  神父也跟我一样,以充满愤恨的口气说道。

  「她到底是圣女或魔女,是由我来决定。人们不负责任的谣言和暗自策划阴谋的者的忠告,都不是判定所需的情报。我只是依从神的教诲,同时基于我的信念,由我负责做出判断。像你这种把自己的行动理由和责任全部推给其他人的家畜,大概无法了解这一点。」

  「哦……?信念?」

  我故意在他面前嗤之以鼻。

  信念、责任、判断——每个字眼都与我无缘,而且听了就烦。不过最让人打从心底火大的,还是以毅然的态度说出这些字眼的神父。

  「可是你之前曾经把圣女错当成魔女,并且杀了人家不是吗?因为你的信念而被认定为魔女的女人,其实是圣女吧?啊,真不好意思。其实错的应该是教会对吧。实际上明明是魔女,教会却一直坚持那是圣女嘛。你最重要的神、教会,还有基于教会教诲的信念什么的,根本就是乱七八糟——」

  「我这双眼睛——」

  一股恶寒。现在抵在我脖子上的手杖,上面并没有镰刀的刀刃,但我确实感受到了如同冰块一般的刀刃冷冽感。

  「是为了看穿伪装成奇迹的魔术而存在,也是为了看穿伪装成善意的邪恶而存在。虽然无法看到阳光璀璨的世界,但取而代之的是能够看透隐藏在黑暗当中的真相。不论是只有表面的美貌,伪装出来的笑容,还是悦耳动听的甜言蜜语,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一旦认定你的存在会危害到圣女,就算是在圣女面前,我也会把你那颗污秽的脑袋砍下来。」

  说完这番话之后,神父放下了手杖。看来他并不打算现在立刻砍掉我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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