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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低下头,似乎想了一阵子,但她瞄了一下秋兔的脸,总算张开金口。
「是十二指肠溃疡,没那么严重啦。只是因为突然要住院,才搞得手忙脚乱的。」
「真是辛苦您了。」
秋兔轻抚老妇人的背安慰她。
「那个人也是有些事一直在操心呢……」
「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地方,请尽管说喔。」
「那怎么好意思呢。不过……」
夫人说到这边,又低头陷入沉默。
「那个,我知道自己并不可靠,但有时只要找个人倾诉担心的事,心情就会变得轻松许多。」
仿佛某个栓子脱落般,眼泪当真是突然就从夫人的双眼扑簌簌地掉落。夫人紧抿着嘴忍住眼泪,于是从她喉咙发出「呜」的声音。
秋兔什么也没说,只是握住夫人的手。
夫人边说着「对不起、对不起」,边拿出面纸擦拭双眼,擤了擤鼻涕。
「请用这个吧。」
晴子递出手帕。
「谢谢你。」
夫人这么说道,接过手帕按住双眼,大口深呼吸之后开口说:
「我们有个儿子。」
夫人悄声细语地说起她儿子——优的事情。
优今年四十岁,单身,已经离家独立,目前在外县市的食品批发公司工作。他引发了一场车祸,在没有红绿灯的交叉路口撞飞冲上前来的脚踏车。
车祸本身并没有很严重,只是脚踏车倒落,骑车的男子也没有半点擦伤。那场车祸发生在半夜。虽然优打电话联络了保险公司,但他听到答录机的语音后,没留下任何留言就挂断。就算懊悔保险公司不是二十四小时服务也为时已晚。运动服装扮的那男人面带笑容地说「没事喔」,只说希望留个电话以便之后联络,因此优给了他名片,两人就此道别。
隔天男人联络优,说他住院了,这时优才首次得知男人名叫田边。他连忙去探病关心情况,男人皱起眉头这么说:
「人家常说车祸容易扭伤颈椎对吧。我一直以为那应该是错觉,但自己碰上就懂了呢。好难受喔,真的好难受喔,吓了我一跳。」
男人向优说明他正住院接受检查,然后笑着让优写下「一切都是我的责任」这种字据以防万一。优低头道歉,写完字据后,两人闲聊一下便道别。这时优还庆幸对方是个好人。
三天后,田边突然出现在优居住的公寓,给了优一张请款单,索赔住院费和治疗费用,合计九十万圆。田边凶狠地说他等一下就要去医院付钱,要优立刻拿出钱来,从遣词用字到态度,都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自家地址被得知一事,让优感到非常恐惧。优就那样被带到超商的提款机前,但他的存款只剩一丁点。因为优喜欢赌博,领到的薪水扣除生活费后,几乎都花在竞艇和赛马上。
优拜托田边等到下次发薪日,但田边说他一分钟也不能等,于是优被带到金融公司的办公室,被迫在借据上签名。优当场将现金交给田边,重获自由后,立刻联络了保险公司。
代理店的负责人叫优先联络警察,请他们提供事故证明。优依照指示联络警察,检查车祸现场,但因为当事者双方已经和解,警方仅是随便检查就了事。从车祸的状况来看,保险公司表示能理赔的治疗费仅仅三万圆。隔月的发薪日,优只能勉强偿还利息,连预留生活费都办不到。优向认识的人借生活费撑过几个月,除此之外根本无能为力。小额借款愈来愈多,优渐渐陷入动弹不得的困境,最后实在束手无策,才总算找父母商量。
漫长的故事在这里告一段落。
夫人并非按时间顺序说明,中间零散地夹杂忽然想到的事,例如优挑在假日才发高烧昏睡,或是首次带女友来家里那天的事情等等,好不容易才说明到这边。
「优甚至打工到半夜以存钱,但那样根本存不了多少,所以回家来找我们商量。我很高兴他能回来找我们谈,但我先生是个非常严格的人,所以他对优说教,要他自己想办法处理,强烈反对帮忙。但我站在优那边,我先生就说什么『你就是这样宠他,他才会单身到现在』,所以我也恼火起来……」
「才会一直吵架吗?」
夫人点了点头。
「我们大多是在晚餐开始聊天,毕竟两人都一样担心儿子。虽然会聊天,但常常立刻就吵架。这阵子一直因为这件事在吵架。我先生虽然嘴上说不要管优,但好像还是去帮他筹钱的样子。不过,我们是领年金过活,手头没那么宽裕。就算是我先生,也已经退休很长一段时间,许多认识的朋友都过世了,似乎没办法那么顺利地借到钱。上了年纪真是件辛酸的事呢。」
夫人说到这边,大大地叹了口气。
「那个,我讲到口渴了,我去泡杯茶。」
「我来泡吧。」
秋兔说。
「没关系、没关系,热水已经煮好,很快就好了。」
夫人边说边发出「嘿咻」一声站起来。秋兔随即与夫人并肩,牵起她的手说:
「那我们一起泡茶吧。」
夫人边说「这样啊,真不好意思呢」,边与秋兔感情融洽地消失到厨房里头,然后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不知他们那五分钟聊了些什么,夫人的脸上已经浮现笑容。
秋兔将三个茶杯放到桌上。夫人津津有味似地喝着茶,「呼」一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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