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独白都变得像是牢骚话了。直人掀开罐子,喝了一口冰冷的咖啡。甜甜的,带着微微的苦涩。独特的清凉感,让身体中心稍微冷却了一些。
「吸血鬼……吗」
趁着这里没有其他人,他低声嘟囔道。
事情会变成这样的契机,都源于昨天傍晚的那一瞬间。源于在放学回家路上看到的两个异常数值。就是那两个数值将直人从安稳的日常生活中抓走了。
完全想象不到现在距离那一刻其实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情就是这么让人应接不暇。
遭遇了虫脸男,遇见了拉凯尔。瓦砾四处轰击的异常战场,变成了黑色物体的男人尸体。一时间被夺走了的自己的右臂……以及变成了『0』的自己的数值。
(是嘛。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啊)
昨晚,在那段无论怎么回想都是断断续续的记忆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然后直人死了。
而一切应该在那一刻都宣告终结了才对。自己应该活不到今天了。但是,拉凯尔却救了自己。
──想活下来吗?
他回想起了少女这么问自己的时候的声音。
(又一次让她出手相救了啊……)
明明都已经让她从乱丢瓦砾的虫男手里保护了自己,居然还让她把自己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虽然拜此所赐,自己的生命力已经变成了『0』,而拉凯尔似乎也一门心思想要在直人家里住下,还要把苍弄到手,跟超级厉害的魔术师开战,简直是被她在超乎寻常地一通乱耍。
可哪怕是这样,拉凯尔还是对直人伸出了援手,让直人能活到今天。最重要的是多亏拉凯尔,才不至于害遥哭出来。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直人一边喝着冰咖啡,一边俯视自己的影子。
从诞生时算起才两岁零四天的吸血鬼,拉凯尔=阿尔卡特。
以全裸披斗篷的给人留下强烈印象的姿态登场,踢一脚的力道足以让人的身体在水泥墙上轰出一个洞,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个离谱的少女。
但是在她刚才力竭倒下的时候,被自己扶着的肩膀非常纤细。对第一次穿在身上的衣服感觉很不耐烦的样子像个小孩,在遥面前会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又真是一反常态的老实。
(关于我和遥接触过的那么些东西,她肯定基本都一无所知吧)
比如和朋友的谈笑风生,或者扰人清梦的闹钟带来的忧郁。直人手里的罐装咖啡的味道自不用说,或许她连怎么打开都不懂吧。
虽然知识量似乎是直人的五亿倍。
「……说起来,我都忘了啊」
直人的视线从影子挪到了罐装咖啡上,然后轻轻声嘟囔了一句。他忘记管拉凯尔打听自己的右手是什么情况了。
无论是一度失去的手臂,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恢复原样的理由。甚至来说自己真的丢掉了这只手吗,是的话伤口又是怎么治好的,关于这方面的事情还必须得让这年幼的吸血鬼少女指点指点。
(嘛,在她醒过来之前——)
都一筹莫展。
本来一直持续下去的思考突然被一片雪白摸消了。
他才感觉视野的角落里有什么动了一下。然后——不对,与其说是然后,不如说是几乎同时才更加准确——直人的身体被一股像是要从身侧侵掠而过的压力狠狠地撞了上去。
「────!?」
身体里头的空气被压碎破裂。感觉自己像是成了一个气球。体重在一瞬间完全消失,一秒钟之后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重上了好几倍。
被刷成一片雪白的视野在点灭之中复苏了。
自己身处停车场旁边的简朴公园,场景非常熟悉。其中直人……像是被一根粗粗的木桩打中了一样,整个后背嵌进了刚刚才过去买了罐咖啡的自动售卖机里头。
「嘎……咕」
颤抖的下颚连忙想要吸进空气却失败了,狠狠地呛了自己一口。而自己甚至没办法好好咳出来,空气纠缠在喉咙里无处可去,相对的有什么块状的东西从喉咙深处涌起,然后从嘴里溢出。
等到吐出来之后直人才知道那原来是液体。那些液体在模糊的视野中呈现出令人恶心的红黑色,从这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上得以明白,这其实是掺杂了许多体液的大滩血液。而且还带着股微甜的咖啡味。这让他感觉更加恶心了。
「唔……唔啊……」
近似呻吟的喘息声颤抖着从嘴里冒出。
直人嘴里还在不住滴血的同时,看着把自己击向自动售卖机的那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条手臂。粗如圆木的强壮的人类手臂。这条手臂将直人的肚子打穿了将近一半,名符其实地犹如木桩那样将自己的身体和自动售卖机串在一起。
那只手臂带着一股黏糊糊的触感往回收,从直人的肚子抽了出去。但是另一只手臂又立刻抓住了直人胸口,把他从自动售卖机上剥了下来。
衣领被揪了起来,直接压迫到了喉咙。但他即便想要挥开这只手臂,却连自己的手都抬不起来。唯有嘴里深处像是堵塞的下水管一样在不断冒出带泡沫的血。
那是一种全身都支离破碎的感觉。
拖着绵软无力的四肢,直人的身体大大张开。
直人的视线落在了灰色的水泥墙上。这下他读懂了这只手臂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