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0』。
然后像是终于回想起了这个事实似的,男人的身体发出了什么噪音。他的整个身体好比年久失修的电视机那样划过几条细线,像即将坏掉的灯泡猛地闪烁几下。
接着变化就开始发生了。男人的身体从末端开始徐徐变黑,像是白纸不断浸入墨汁中那样。还伴随着隐隐可闻的堆积细沙一样的声音。
终于,在几秒钟之内男人的身体就变成了一块黑色物件。
彻底的死就这么摆在直人面前。
这已经不再是某个人了。不再拥有诸如:这是个人类、住在哪里、姓什么名什么,在哪里出生,在怎样的一个家庭中长大的信息。只不过是一块黑漆漆的东西罢了。
这才是直人所知的,数字为『0』的人类的样子。
也唯有直人能看得到他的这个样子。挂在眼窝外头的眼球中,深处有一块闪闪发光的水晶体。在『狩人之眼』的作用下,所有尸体在直人眼中都是一块黑漆漆的东西。
而这样的光景,这叫他作呕的光景……像是手牵着一根丝线似地从直人脑海深处扯出了一段不容忘却的记忆。
4
似远又近的那段回忆总是伴随着恐怖。
那时候,直人孤身一人,呆愣愣地站着。
才感觉到脚边被打湿了,然后发现周围充斥着另人作呕的臭味。拜此所赐,让他甚至没能想起那到时候到底是几点,周围是亮是暗。
唯一清晰记得的是贯穿全身的恐惧。太吓人了,太可怕了。
他甚至忘记了大哭和发抖,只得勉强维持心肺功能,在这样一个状态下他只能一个劲地注视的东西……是躺在身边不远处的黑色东西。
那东西有着人的样子。不对,是看起来像是个人。
至少的话,那里是脑袋。因为比其他地方要更加突出和显得有些圆。相反的另一边就是脚。然后比整体稍稍要高些的部分,估计就是手臂了吧。
这东西直到刚才都还有着直人的母亲的样子。
这股臭味让直人脑袋发晕,是铁的味道。那股铁锈味让他的胸口一阵发闷。
不是的,不是这个。
血腥味。
躺在地上的黑色东西旁边就有一个即便被打湿之后依旧裹带着光泽的东西。一个被弄湿之后,依旧显得锋芒毕露的东西……那股诡异的光、那是——。
「……到了什么时候你才愿意放开我呢。差不多也该把我放下来了吧?变态先生」
冰冷的,不近人情的声音把直人的意识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啊、啊啊,抱歉」
直人这才把眯着眼责怪自己的少女的身体尽可能轻地放到地上。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
「你说谁是变态啊!」
「你啊。这里还有别人吗?」
「没有啊!问题不在这里,我是说我可不是变态啊!再有的话,天底下我唯独不想被你叫变态!」
尽管他还想要补上一句,你这全裸斗篷女。不过这话还是留在心里吧。
哪怕对方是个超规格的变态,而且还有着超越自己理解的着装嗜好,可她姑且也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和刚认识没多久的女孩子。虽然感觉为时已晚,不过还是试着用相应的态度去对待她吧。
而那少女像是在表示直人的这些体贴全都无所谓似地,毫不在意地双手叉腰,展示着自己的身体。
等回过神来,现在太阳都已经下山了。很遗憾的是,在高高的楼房整齐排开的无人街区内,观赏不了多少被最后一抹光芒粉刷上幻想色调的西方天空。
而远远的另一头的路都已经亮了起来。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虽然现在还感觉周围只是有些昏暗而已,不过夜幕很快会正式落下吧。到时候,没有路灯的无人街区就只会沉没在暗影之中。
少女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清凉的空气有多冷,就这么光着脚踏上了凉冰冰的路上。她走向了躺在地上的那个玩意。俯视着前不久还是个怪物,更前不久都还是个人类的黑色玩意,停下了脚步。
「这是死了呢」
「……是啊。看来是了」
不想太仔细盯着看的直人没好气地回答,视线从少女的脚边移到了她的金发上。
那一头金发像是丝质缎带似地摇摆。少女越过肩膀扭头看向了直人。
「啊啦。很冷静呢。明明才杀了人」
虽然感情上还是那么的平淡,不过她的语气中有着稍稍吃惊的感情。
会为这种事感到意外那可真是够意外的了。直人像是要把什么很苦涩的东西咽下去似地扭了扭嘴角。
「你是在开玩笑的话,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是相当动摇的啊」
「嗯哼。是嘛」
这么一说之后,顿时连直人自己都觉得很故作姿态了。兴许少女也这么觉得,所以也只是回了他一句不算理解和疑问的单纯应和。
直人像是要逃避注视着自己的少女似地,视线一阵游移,用手捂着头。明明没有被她说什么,却在心里头找着借口,对自己说变成这样也是无可奈何。
(这肯定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