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的粉盒,上面有月亮的图案以及五颜六色的玻璃珠装饰,那造型看起来似曾相似。她接着拿下眼镜,突然将那对睁不到平常一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开始用粉盒检查自己的眼妆。老实说,有点可怕。
她看起来粗枝大叶地做这种事,但其实她总是很小心地不让我以外的男性员工看到她这么做,可真会做表面功夫。她并不介意让我看到这副模样,但是一想到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让我忍不住要轻叹一口气。
我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眼光无意地追着成海修补眼妆的手指。她用折好的面纸角落沿着眼皮边缘涂了某种黑色东西的部位来回轻擦,将那涂黑的部位渗出的地方修饰得整齐俐落。
无意间,我发现她的眼角有些红肿。仔细一看,眼白的部分也浮现血丝。
想事情想到睡眠不足,无精打采的表情,红肿的眼皮。
这些迹象代表的是——
「又失恋了?」
「不准说『又』这个字。」
「失恋了?」
「……没有必要特意改口再说一次吧。」
「被甩了?」
「谁要你换句话说了!讨厌……对啦,小女子就是被甩了,就是失恋啦。」
成海放下粉盒,瞪了我一眼,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一手托着腮。
她看起来心情不好,而且有些心不在焉。一手伸向桌上角落的文具盒,拿起坐在盒子边缘的女上班族造型人偶,在手上逗弄着。
我望着她的侧脸,开口问道:
「……要说给我听吗?」
我从不觉得听别人吐苦水有什么乐趣可言。尤其是恋爱方面的倾诉,我根本无法感同身受,期待我说什么安慰的话只会让我困扰而已。
但是,我却很常听成海吐苦水。包括工作、恋爱、甚至跟同人活动有关的事。
成海这个人,只要吐完所有苦水之后就能暂且重振精神。而且我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多少能够理解她的心声。更何况,对我来说,听成海抱怨并不怎么难受。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看到成海无精打采的样子。
「……该怎么办呢……好吧,就答应你好了……」
成海拿着那个采坐姿的女上班族造型人偶,并拿起另一个同系列的人偶——是个正在晒棉被的女上班族——试着把后者叠在前者的头上。尝试几次失败之后,她把两个人偶放回原处,然后,大大地伸个懒腰。
「好,就这么办!今天要准时下班,让宏嵩请客,好好大吐苦水一番!」
「……我又没说要请你。」
「宏嵩,是你主动来找我搭话的耶。人家现在可是失恋的女生喔。这种时候身为男人当然要请客了。你说是吧,二藤老弟。」
成海伸直食指与拇指,虎口抵在下巴,扬起嘴角笑着。她的牙齿莫名地白得发亮,十分耀眼。
刚才的忧郁都去哪了?
她打起精神来是很值得庆幸,但是,能够这么轻易地翻脸如翻书,倒也是令人有一点恼火。不过,这确实是很有成海的风格就是了。
「……算了,是无所谓啦。不过,你今天还是早点回家睡觉比较好吧?昨晚不是睡眠不足吗?」
「不要啦——」
「我可以明天或后天再听你说。」
「不行,俗话不是说,当天的苦水当天吐吗?」
「小弟我没听过这种俗话。」
「我只喝一杯就会乖乖回家。」
「竟然还打算要我请你喝酒?」
「下班吃晚餐怎么可以没有酒喝?」
「你是中年上班族大叔吗?」
「你明明也很爱喝酒嘛。」
「因为我是大叔。」
「啊?你这是在跟同龄的我找碴吗?」
「好啦,随便你。」
我托着腮,眼睛看向成海的另一边,也就是桌面左侧,那里堆着一大堆纸张,叠得像山一样高。
「那些该不会是你必须在今天内完成的工作吧?」
成海一瞬间露出不明白我在说什么的表情,缓慢地将身子转过去看,然后,全身僵直不动。
那座山看起来有二十公分高。这样说听起来似乎不算多,但一般影印用纸的厚度是零点零九公厘,即使印刷后多少会有些皱褶,不过那一叠纸不管怎么算都至少有两千张左右。
从成海的反应来看,期限应该就是今天。而现在时间刚过下午两点,离下班还剩约四个小时的时间。一个人要在下班前处理完那些资料,必须在每分钟内完成八张以上才行。虽然还不知道那叠纸是什么资料、该怎么处理,但不管怎么想,要在七秒半完成一张是不可能的,即使是成海以外的人也一样。
「那是什么?」
「……这个月举行过的研讨会问卷……我必须统计并整理问卷上的评价与评论……」
成海面露绝望的表情。
我从小柳小姐的座位上起身,走向那座纸山,从最上面一把拿起几张,扫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