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心情暂时松懈下来的缘故,我感受到强烈的睡意,同时脑海中开始浮现一堆杂乱无章的思绪。
「(师父,你平安无事吗……还有路乌……哥哥……妈妈、爸爸……法迪欧也算不上平安…………咦?我……我想保护……重要的人……可为什么……为什么大家……总因为我的缘故……)」
也许是睡意害的吧,紧闭的双眸一角渗出了泪水,我下意识地低声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都忘记自己有多久没这样边打盹边道歉了,至少在我来这个世界以后,应该还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当我刚听说父母为了保护我而死的时候……
「………………………………」
每次我快要睡着,就咬紧牙关强忍睡意,但一不小心又会堕入睡意的深渊中……我一直在半梦半醒间徘徊。在这段期间内,我心中会一直涌现悔恨与悲哀,使我就像说梦话般不停道歉。
也不知道自己维持这个状态过了多久,等我完全失去时间感的时候——异常状况骤然降临。
「嗯,在这种状况下,我还真不好意思偷袭呢。」
「!」
身后突然传来令人难以置信的声音。
我惊恐跳起身,立刻架起雷神之棍回过头来。我的眼角还残留着泪水,但睡意早已消失无踪。
我看到——从森林追上我们的——
——竟是嘴巴沾满红色鲜血的魔人该隐。
「啊……啊……」
混乱和恐惧在我内心交错,我不自觉地发出嘶哑声。
该隐恢复双足步行的姿势,眯起眼睛怀旧地说:
「喔喔,这里……变了不少啊,不过的确是那个池子。原来现在完全化为沼泽了。如果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景观和毒性,那些白狼也会产生戒心,不会死于非命了吧……」
我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不对,我甚至不想去理解他在说什么。
因为……我现在只想问他一件事情。
我努力从干渴的喉咙,勉强挤出一丝声音……
我看着他嘴边的鲜血……面色铁青地问道:
「师父呢……师父她……怎么了?」
「?师父?啊啊,你说女骑士——赛西莉亚·希维尔是吗?唉呀,她真是个厉害又勇敢的高手,她的剑技无疑是我至今遇过的所有人当中最——」
「我是在问你『师父究竟怎么了』!」
我发出响彻森林的怒吼,身体却颤抖到连我自己都觉得滑稽。
法迪欧听到我的声音,开始发出呻吟,慢慢苏醒。
此时该隐无比遗憾地说:
「唉,其实我本来没有义务向你报告这件事。她啊——」
「(……啊啊,这样啊,师父逃跑了啊。)」
我从该隐的态度和语气,推断师父应该是逃跑了,内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啊——真的很美味呢。」
「————」
——我心里响起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巨响。
魔人该隐
一股仿佛地面震动的异常感触,传遍我的四肢百骸。
「(地震吗……?)」
我好奇观望四周,发现这片缺乏生气的森林,难得有一大群鸟在远方一同飞上空中。看来果然是地震吧,反正无所谓。
我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少年——勇者的身上。
他的朝气已不复见,现在的他只是诡异地低着头。自从我告诉她赛西莉亚·希维尔的下场,他一直是这副德性。犹如全身肌肉都罢工似的,手臂垂软无力,棍棒的前端也垂落地面,整个人像游魂一样呆站在原地。
看着勇者的态度丕变……我多少难掩失望。
「(嗯……我也明白这样不太厚道,但我只是想稍微引发他的潜力,才用同伴的下场刺激他……没想到,完全是反效果啊。)
这也不怪他,期待一个小孩子「义愤填膺」本身就是种错误。
我很清楚这一点,却忍不住想试他一下。
现在我失去了赛西莉亚·希维尔这个好对手。
所以,我真的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期待潜力无限的年幼勇者觉醒。
不料,结果是如此凄惨,我连他仅存的战力都剥夺了。
「呜……小彻……!小彻!」
「…………」
勇者脚边的魔法师一边呻吟,一边努力爬向勇者。
「喂!小彻!你这家伙……在发什么呆啊!」
「(哦哦。)」
魔法师的反应令我肃然起敬。讲句失礼的话,我实在不认为他是拥有信念的青年,然而他身负濒死的重伤,却没有恐惧、逃跑、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