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苦的话,就算忘掉也无所谓吧,首先要顾好自己。』
这是某天,某人跟我说的话。
我不知道说这句话的人是谁。虽然隐约有点印象,但那个人只存于和沮丧一同消失的记忆之中。
所以,不时会忽然想起某些片段,是因为我的心过于依赖着吧。
因为人家这么说了,所以就算忘了也无所谓。选择封闭过去,只有自己过着平稳的生活也不是坏事,我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接受这件事。
虽然想让自己接受,但我其实——
※
「因为昨天下雨,所以我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里看书。」
我平淡地向她报告自己的日常生活。
像是在写日记一样,我对着她继续自言自语。
「虽然待在房间里就不用操些无谓的心,但我也不是很想一直窝在房里。是说我现在走路时不和人对上眼的技术也变好了。」
我说出口的,是我不曾对任何人说,也没有任何人听过的话。
我每周会来这座公园一次,像这样坐在她旁边。
铃小姐是总是会坐在这里的「他们」之一。
光从我初次见到她到现在她的外观都没变这点看来,说不定她不是我的幻视,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幽灵。
年纪看起来大约是十八岁,穿着冬天的夹克和长裙。不过因为半透明的关系,看不太出是什么颜色。要说我知道什么,也就只有她一直坐在这里这件事。
第一次遇到她的那天,我疲惫到了极点。
受到打击无法振作,非常消沉,满身疮痍的我来到这里。
接着,我发现坐在长椅上的她。
『因为我看到的东西,害人死了。』
我之所以会坐在她旁边简短说出这些事情,是因为她虽然是「他们」之一,却和我至今看到的「他们」不同,她非常沉稳平静地坐在那里。那侧脸很奇妙地令我有种怀念的感觉……心也因此放松下来了吧。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把关于自己,以及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我想救他们……只是这样而已……没想到却……』
——要一个人背负他人的死亡,太过沉重了。
然而因为我的话太唐突了,无论双亲或朋友都不愿意相信我。就算我强烈诉说「那个人很快就要死了」,也总是只会惹人生气或令人觉得不舒服。
就在我这样徒劳无功的期间,对方死了的这种状况……果然很难受。
夹在迈向死亡的「他们」的幻视与现实的自己之间,老实说那时候的我已经到了极限。
『我受够了……我已经不想再碰到这种事情了……』
希望一切就此结束,想要逃走。
想要忘记、抛下所有事情,沉沉睡去。
然而在我哭着把累积了好一阵子的事情说完后,我看到了。
在傍晚时分偏红的阳光下,铃小姐的嘴角轻轻上扬——
『别担心,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
那的确是我最想听到的一句话。
在那之后,我便顺着铃小姐的好意,反复地来到这里。
当然,我知道那句话不是对我说的,但那个时候我的确被她给拯救了。现在,她的话仍是我的救赎。
所以尽管我来这里大部分的用意是为了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但有一部分也是想回报她的恩情。定期来观察她的样子,就能从身影颜色的变化得知她的死期是不是快到了。虽然也不是说这样就能改变些什么,不过我或许能留封信在这里,给她一点建议。
有个推着婴儿车的母亲走在我后方的小径上,我等她经过后,开口说道:
「铃小姐应该知道每次来这里的路上,都会经过那条商店街上的手工艺品店吧。那家店的老奶奶好像没剩下多少日子了。」
我是大约从三周前开始看到那个手工艺品店的老妇人。
一开始只是像海市蜃楼般的浅薄幻影,但颜色和轮廓都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代表她正缓缓接近死亡。
「在我看来……她的最后一程像是睡着了一样,很安详。」
我将早已习惯的苦涩心情化为言语。说出来的瞬间,肩膀上背负的东西感觉稍微轻了些。
我半是讨厌这样的自己,半是放下心来。
就算我装作没有看见他人的死、闭口不提,多少还是会觉得有些负担,而这些负担会不断沉积在我的意识底层。
所以我将沉淀在心底的感情全都告诉铃小姐,借由说给她听来做一番整理,再把这些心情重新收回心底。
我就这样把每件事一一吞下,然后一一遗忘。
「除此之外我还看到很多幻影,不过……大家都还要过一阵子吧。等时间接近,我又得换个散步路线了。」
尽管是我,也不想看到现实中有人死去的样子,事先知道的事情更是如此。所以我会定期更换路线。
不过不管我走哪条路,最后都一定会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