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受诅咒的刺青

p;尽管一也说他们只会前往治安相对较好的地区,不过打从知美从两年半前和一也开始交往以来,两人还不曾分开这么久,让知美不禁感到不安。一也每隔几天就会回到有网路可用的城镇,两人才能像现在这样隔著电脑萤幕对话。不过当知美看著一也显示在电脑萤幕上的画质粗糙身影,她就会感受到自己与恋人之间的距离是多么遥远,胸口深处也随之一揪。

  可以的话,自己也想随著一也前往非洲,知美心想。知美和一也原本就是志工社团的前后辈关系,而知美自己在数年前,也会以一年一次的频率前往海外从事志工活动。知美现在的工作是网页设计,只要网路可以连线(虽然慢腾腾的连线速度大概会很麻烦)就没什么问题,然而在知美体内失控的免疫系统却不容许知美这么做。

  知美往旁看向放在房间一角的全身镜。镜中映照出自己由于在这三年间持续服用的肾上腺皮质类固醇激素的副作用,脸颊一带略带肉感的身影。知美紧抿嘴唇,垂下眼帘。

  三年前,知美已经被当地的银行录用,接下来顺利从大学毕业就好,然而病魔却在此时突然来袭。当时的知美生活并不会特别忙碌,却总是份外疲惫,一直发低烧。每当知美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外出,脸及手臂等露出的部分就会变得红肿;身体也开始浮肿,有时运动一下就会呼吸困难。

  知美曾经去附近的内科看医生,医生诊断后表示「应该是求职活动造成的疲劳吧」,只开了维生素处方给她。然而知美服用药物后,症状依然不见改善,反而还逐渐恶化,最后甚至连站立起身都有困难。

  恶化得过于异常的身体状况,让开始感到害怕的知美叫了计程车,前往镇上唯一一家综合医院。她拚死办完挂号手续,无力地坐进候诊室沙发之后,意识就到此中断。

  当知美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还连著好几根管子。陷入混乱的知美环顾周围,发现住在遥远城镇的母亲就在自己身边,正用担忧的眼神往下看著自己,而母亲的身旁还站著一名身穿白袍的男子。

  穿著白袍的男子缓缓走近床边,表明自己是知美的主治医生,并淡淡地向知美说明当时她在候诊室失去意识,之后还一度停止心跳,经过赶来的医生们一番努力,才将知美抢救回来。不过由于知美仍然处于危险状态,她便被送进加护病房,将近两周都装著人工呼吸器,接受重症监护。

  知美躺在床上,呆然听著医生的说明,随后在几近恐慌下,上气不接下气地询问自己为何会发生这种事,以及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主治医生轻轻吐一口气,用阴郁的口气说道。

  「你得的病是全身性红斑性狼疮,是一种又称为SLE──Systemic Lupus Erythematosus的难治之症。」

  从那天起过了三年多,知美就与这个自身免疫系统攻击全身脏器的绝症奋斗。知美最初入院时,因为心肌炎而引起心脏停搏,在SLE患者之中似乎也算是病情相当严重,所以与病魔搏斗的过程相当辛苦。

  即使在知美出院之后,全身的倦怠感和对光产生的过敏症状依然没有消失,无可奈何的知美放弃原本已经得到录取的银行工作,必须每天服用的大量肾上腺皮质类固醇所导致的副作用──特别是其中被称为「月亮脸」,会在脸上累积脂肪的症状──一点一滴地侵蚀知美的精神状态。随著知美暗自引以为豪的细瘦脸颊逐渐发胖,她也愈来愈害怕看镜子。

  如果仅凭她自己一人,知美大概无法撑过这三年。正是因为自己身边有重要的恋人,也就是一也的支持,知美才能停止自怨自艾,开始往前迈出脚步。

  知美想起自己被诊断得到SLE之后,在过了半年左右的某一天,一也和自己连络的事情。当时虽然已经从大学毕业,却没办法工作,过著有如家里蹲的生活。刚被确诊的时候,同为文学院的朋友和社团的伙伴几乎每天都会前来探病,但是过了四个月之后,大家大概都忙于新年度的新生活,已经没什么人会来找她。所以当社团学弟的一也邀她吃饭的时候,内心非常开心。

  尽管看到镜中自己浮肿的脸庞,让知美心情有点郁闷,她还是久违地化妆,两人一起在一也预约的酒吧餐厅用餐。在用餐期间,一也不曾提起有关知美身上疾病的任何一个字。

  知美以为是自己以前百般照顾的学弟,以鼓励她作为报答,才会邀请她一起吃饭。

  吃完饭之后,知美向一也道谢,感谢他特地费心邀约。当她准备离开,手腕却突然被一也抓住。手腕上的力道让知美感到恐惧的一瞬间,一也用一脸凝重的表情开口。

  「知美学姊,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知美无法马上理解这句话,随著时间过去,她照顾有加的学弟所说的话,才终于传进她的脑子中。此时在知美胸中最初涌起的感情,既不是困惑,也不是喜悦,而是愤怒。

  她并不希望对方因为同情而提出交往。尽管她因为罹患难治之症而变得脆弱,她也还有这种程度的自尊。知美用强烈的语气表明这一点,打算挥开一也的手,然而他却不肯放手。

  「我并不是同情才这么做!我之前就暗恋著知美学姊!其实我本来是想在学姊的毕业典礼上告白的!」

  在行人众多的路上遭人告白,知美乱了手脚。她不知道一也的话是否出真心。

  「我现在还没办法回答你,让我好好想一下。」

  知美摇头回答,从终于放手的一也身边逃跑似地回家,钻进被窝,拉起棉被从头盖到脚。

  隔天开始,一也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过来。他在电话另一端,不断表示自己并非出自同情才告白,并恳请知美重新考虑交往的事情。

  刚开始的时候,知美难以相信他的话。像自己这样罹患难治之症,人生未来一片黑暗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是因为同情而想和她交往。不过一也几近执拗的告白,十分缓慢却确实地融化了她冰冻的心。

  两人一起用餐之后过了一个月左右的深夜,知美答应一也的邀请,在深夜中前往大学。学校大门虽然在晚上十点就会关闭,不过广大的校园只要有心就能潜入,已经成为学生们的深夜约会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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