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起那一晚久住半开玩笑的话语──二重身。
说不定凑巧在那个时间殒命的小泉魂魄无法成佛,正在四处徘徊,结果被我看到了。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个时候小泉才会像一缕轻烟一般消失……千崎摇头晃脑,试图挥去脑中冒出的离谱想像。然而这个念头却像口香糖一样,紧紧黏在头骨内侧,无法轻易去除。
「……喂,千崎。」千崎在刑事课长的声音下回过神,发出「啊,是」的恍神声音。「不管你怎么说,这次的案件已经以小泉昭良就是杀妻凶手、嫌疑犯死亡结案了。搜查本部也要解散……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
「接下来?」千崎皱起眉头。
「嗯,是啊。不仅没逮捕嫌疑犯,还让他自杀了。这是重大失败……有人得扛起责任。」
刑事课长看著千崎眯起眼睛,此时,腰部深处一阵疼痛。千崎反射性地按住腰部。
「嗯?怎么了吗?」刑事课长一脸疑惑地皱眉。
「……没什么事。比起这个,课长是想说,要我背起所有责任,想蜥蜴断尾吗?你打算出卖部下吗?」
千崎因愤怒与痛楚而龇牙质问,刑事课长闻言脸部一阵扭曲。
「你这什么口气!叫你负责不是理所当然!小泉可是因为你才抹了自己脖子。」
不对!小泉才不是自杀,他是被人杀害的!
千崎试著这么对自己说,但无法坚信。情况证据在在都显示小泉杀害妻子后畏罪自杀,让他对自己透过二十年间的刑警生活培养出的直觉,萌生一丝怀疑的幼苗。
「我……下场会怎么样?」千崎口乾舌燥,从喉咙中挤出喑哑的声音。
「总之,你从今天开始就留职停薪一周,然后下星期就直接到交通课报到吧。」
「交通课?」千崎的声音陡然扬起。
「嗯,是啊,你从刑事课被调动到交通课。哎,那边也没那么糟,不会像这边一样需要搏命查案,可以调养身心,健康地工作到退休……」
「别开玩笑了!」
千崎口沫横飞地高声怒喝。几乎整个楼层的人都一起看向千崎和刑事课长。
「我为什么非去交通课不可,我可是个刑警!」
腰部的痛楚一阵阵增强,不知道是疼痛还是心情动摇,他甚至感到一股呕吐感涌上。
「不,你『曾经』是个刑警,你已经不是刑警了。你留职停薪的时候,这边会办理人事异动的手续。就这样,你可以离开了。」
刑事课长淡淡说毕,把视线从千崎身上撇开。千崎半张的嘴中泄漏出一丝呻吟。
我不再是刑警,人生的一切都遭到否定。这份恐惧侵蚀著千崎的精神。
「课、课长……拜托,只有这件事……只有革除刑警职位这件事……」千崎态度一变,宛如攀著救命稻草般地出声哀求,微弱的声音丢脸得连自己听了都想笑。
「只是人事异动,你就要感激涕零了。嫌疑犯可是因为你才死了,你杀了小泉昭良。」
刑事课长的话语有如刀刃一般刺进千崎的胸口,他摇摇晃晃地退了两三步。此时他的腰部深处突然窜过一阵宛如烙铁熨肤的激烈疼痛。
「啊!」千崎发出彷佛野兽一般的呻吟声。
「喂,你怎么了?」
刑事课长眨著眼询问,然而千崎却无法出声回答。他的视野一片天旋地转,让他顿时分不清上下左右。下一个瞬间,千崎眼前就是骤然迫近的地板。他连忙伸手支撑,却没来得及。千崎感到额头上猛烈一撞,视野霎时化成一片黑幕。
就在意识沉入黑暗之前,千崎脑海中浮现小泉昭良伫立在桥上的身影。
胰脏癌末期,这是千崎被宣判的诊断结果。
千崎在刑事课长面前倒地,随后被救护车送往综合医院。一开始的说法是精神上的沉重压力所引起的低血压,血液检查的结果出炉之后,由于检查出贫血与营养不足等问题,千崎住院接受了进一步的检查。结果在他接受全身的电脑断层扫描的当天傍晚,主治医生来到千崎的病房,以沉重的声音对他表示「有话要说」。
千崎走进位于医院大楼角落名为「病况说明室」的狭小单调房间,医生开口丢出的第一句话就是「非常遗憾,经过检查之后,我们在胰脏发现了肿瘤,而且已到后期。」千崎一开始根本无法理解医生说了什么。
面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千崎,主治医生淡淡说明起病情:若是不接受治疗,恐怕只能活大约三个月。由于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周边组织,不可能采取手术治疗,要进行治疗的话,只剩下化学疗法这个选项。尽管化学疗法也无法做到完全根治,但是应该能延长平均数月左右的寿命。千崎怀抱著心神不定的心情聆听医生的说明。
最后千崎在和主治医生仔细商量之后,决定接受化学疗法。化学疗法虽然会带来轻微呕吐感,但副作用并没预想中的严重,还成功让肿瘤缩小不少。千崎在诊断出癌症的一个月之后出院,出院后依然每周到医院报到一次,持续进行化学疗法。
出院当天,千崎在回家前先绕到县警本部一趟,将离职申请书递给刑事课长,已经得知千崎病况的刑事课长也一脸凝重地接过申请书。
靠退休金拿到一笔不小金额的千崎开始打点身边事务,考虑到万一癌症病情加重,连医生也束手无策的情形,他还预约了主治医生推荐的安宁医院。
事情告一段落后,千崎集中所剩不多的时间调查小泉夫妇命案,取回自尊。
搜查本部解散,自己也少了刑警这个头衔,导致查案过程遇上各种困难,不过千崎运用二十年的刑警生活培养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