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跟刚才一样。
明明有明确的真实感与手感——内脏光滑的感觉与冒出热气的血液温度都还残留在手上。但是她又像一阵云雾般消失,虚幻到让人以为是在作梦或者产生幻觉一样。
(……这到底是在搞什么?)
佑树只能傻傻地站在现场。
然后他终于注意到了。
这个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的混沌场所各处,全都重复着各种形式的「死亡」。
某个地方是被锐利的刀子剖成两半。
某个地方是被巨大岩石碾成碎片。
某个地方是从头到脚的肉一点一点被削下来。
某个地方是溺死、某个地方是烧死、某个地方是口吐白沫痛苦地挣扎着、某个地方是皮被剥下来,或者是全身被贯穿、被扭断,从七孔里喷出血来——
简直就像是死法的展示会一样。
这里存在几千几万种各种形式的死亡,而最像恶梦的一点是,承受这些死亡的全都是神鸣泽世界。
(地狱?)
佑树脑袋里率先浮现这个单字。
事实应该是如此。这种光景如果不是地狱,还有什么情形可以被称为地狱呢?
但还是有几个奇怪的地方。
第一,在这个地方尝尽苦楚的,只有神鸣泽世界一个人而已。
第二,神鸣泽世界那个像小动物一样,对人畜完全无害的存在,真的犯下必须承受如此责罚的罪过吗?
第三,应该是神明的存在,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呢?应该是神明处罚某个人,让他坠落到地狱才对吧。
完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也无法有任何行动。
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在这个充满谜团又令他感到不明就里,所有不合理的事都有可能发生,伸出手之后自己想救助的对象就消失的世界里,究竟能做些什么呢?
佑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就是在焦躁与无力感的煎熬下,从腹部深处用力放声大叫。在这个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的世界里,也不晓得究竟能不能传达给对方知道,但一定得成功才行。至少、至少要让那个独自遭受那种痛苦的女孩听见自己的声音。
大叫。
他放声大叫。
不停、不停地放声大叫。
就像要吐出血来,就像从胃部底端挤出来一样,不停地叫着世界、世界、世界、世界世界世界世界……
「世界!」
——传达到了。
佑树有了确实的感觉。
在这个应该是无声的世界里,对方确实听见了佑树的痛哭。
但是不久之后,他便打从心底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佑树?」
所有的世界……
一起看向这边。
几千几万个正承受几千几万种死亡痛苦的世界同时往这边看,她们的眼睛全都看着佑树。
几万几千只红色眼睛,就这样哑然看着佑树。
佑树的胸口感到一阵骚动。
简直就像绝对不能被人目击的偷情现场被人看见了一般——
也像是在没有月亮的夜晚,与盗墓的罪人碰个正着一般——
「是……佑树吗?」
另一方面,世界则是产生一股战栗。
她不停地发抖,感到相当恐怖。
同时也体会着耻辱。
以及激昂。
疑问。
困惑。
动摇。
悲哀。
从她,或许该说她们的眼睛里透露出这种种的感情——而这些感情所诉说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桐岛佑树不可能会在这里。
桐岛佑树不能够待在这里。
不要看。
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拜托你,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应该不会来这里才对为什么呢——
流下了眼泪。
几千几万对红色眼睛里流下了眼泪。
即使遭受各种死亡,即使尝尽所有苦痛,她都没有流下眼泪,只是单方面地默默接受这降临到自己身上的不合理待遇。但是现在,她的眼睛里却落下泪滴。
佑树感觉全身的血都像被抽干了一样。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
自己现在看见了绝对不能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