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命教看板有印象。移动式总部彷佛宣告胜利似地高喊:「看见了吗!看见了吗!」与以前不同,这次前往车站的人潮,有人停下了脚步。
台上大声鼓噪的主办人身旁,站了一批没有撑伞、神情诡异的大人。
「我们接收到来自星球的讯息!如今讯息终于开花结果。听好了,星球在谕示人世的终结!我们早先一步感知,一路奋战至今。现在该是揭露一切、看清时势、展开行动的时刻了……」
事情都发生了才放马后炮,真是一群事后诸葛。
我心生排斥,传教声左耳进、右耳出。就在我这么想时,却听见一个关键字。
「……到我们建造的防空洞……」
防空洞?我与倾盆的雨水和发丝交错,回头。
距离已经很远,我听不清楚,但那个字眼令我联想到远方的朋友。我想折返回去听仔细,但一想到我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脚就停不下来。比起朋友的安危,我更想追逐他的身影。现在就是这么回事。
电车似乎照常运行,愈接近车站,往站里走的人愈多。我与这些人潮稍微拉开距离,穿越计程车招呼站,绕向正面。
在那里,有个和我一样没撑伞,从正面抬头仰望车站的女人。
她垂下的双手明显握著拳头。
背后夸张的行李,抬头仰望车站的侧脸与背影——和昨天见到的他如出一辙,更重要的是……
「嗯?」
她的声音,与电话那头传来的一样。
女人感觉到我的视线而回头,与我四目相交。她搁下自己的事,盯著不断被大雨淋湿的我,露出惊讶的神色。当我一步步向她靠近,她的背挺了起来。
「你该不会有事要找我吧?」
她歪著头暧昧地笑了。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应该。」
面对这两个疑问,我们双方都同意。我轻轻点头后,说声「那个……」,确认自己能否发出声音。
女人似乎在等我说话,闭上嘴低头望著我。
我一定要打听他的消息。如果沉默,很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但我也有预感,即便问侮。
该怎么问她呢?这个人说不定不认识他。
如果我说「发生了神秘现象使我听到你的声音」,她舍箱信吗?
电话自行响起,难道只发生在教室里的我们身上吗?我环顾周遭,只有搏伞的人,没有人盯著或歪头听手机。
但我的确跑来这里了。
说来讽刺,冷得令人发抖的大雨,反而让我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
我不晓得教室里发生的事究竟代表什么意义。
准备好我们盼望的答案,打电话过来?
是谁?目的是什么?
外星人?
我的手扶在一道又一道不透明的墙上,朝深处探索。
为了确认现在我最想知道,而且最害怕的事。
「你要去哪里?」
我离不开他,却也无法靠近他,最后只能吐出这个疑问。
怎么突然冒出陌生人问这个问题?女人双眼诉说著困惑。
「哪里……」
她搔搔头。飞溅的水珠滴到脖,冷得她闭上左眼。
「我是不晓得你到底想打听么啦……」
女人并没有睁开左眼,反而连右眼都闭上,她缓缓地、沉重地开口。
「战场。」
简洁明瞭的回应,使我看见预感的终点。
这对我而言太过陌生的字眼,令我无法承受,头晕目眩。
「砰砰砰地开枪,轰隆隆地破坏。」
因为父母?因为大人?自愿?是被什么、被谁拉去战场?
他为什么跑去那种地方?
我不懂。与他的「道别」历历在目,体内迅速降温。冻结的大脑与嘴巴动弹不得。
「你信吗?就知道你不信。」
女人把脸缩回,露出笑容。
「不好意思,我得走了。拜拜。」
与他唯一的联系,「啵」的一声断了。
女人朝车站的方向离去。
不对,他要去哪里其实无所谓。
我只是……
希望他平安、快乐、健康。
然后……
然后,如果能再见他一次。
若他在我到不了的地方。
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他。
至少要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