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碰到脚,身体的某些地方就因恐惧而颤栗。
大雨落下,像要将城里混乱的表层冲刷掉。雨声抹去人的脚步声,充斥在城里,让人以为行人会被大水淹没。
我抬起伞和下颚,像要对抗这场雨。
进入视线的东西变少了,头顶显得空旷、寂寥。
折半的红绿灯昨天已经拆除,现在马路正中央站著指挥交通的警察。在来到这里的其他路上,也聚集了许多大人。
当然,对面还是有红绿灯,只不过剩下的红绿灯都已经故障,只有偶尔想到似地随意亮著灯号。我从早上就一直与那灯光面对面。
如眨眼般一闪一灭的灯火,像在昭告大众:「事情还没完呢。」
但是对我而言,有一件比席卷全球的灾难更重要的事。
即使双胞胎弟弟对我投以怜悯的目光,我仍必须遵守。
指挥交通的警察与我对到眼。一直杵在这儿的我,看起来大概很奇怪吧。我用伞遮住脸,心中低喃著再让我等一会儿。对于只能等待的自己,我感到后悔又无力,但也只能抓紧昨天以前的回忆。我没有勇气踏向没有他的今天,以及明天。
……不,不。他一定在,一定还在镇上的某个地方。
我没有证据,只能祈祷、等候。
十字路口面目全非,已经不能再说是一如往昔。
红绿灯消失、雨落下,不变的只有我而已。
要我放弃,朝学校走去,还需要一点时间。
学校教室与昨日相比,空位明显增多。雨水并没有将混乱的余音冲散,整座城镇的气氛浮浮躁躁的,我猜有些人趁机向学校请假了。同学们都乖乖坐在位子上,听不见往常的谈笑声,像在警戒某种看不见的东西而耸著肩。
明明今天我也迟到了,老师却还没来。大概是因为交通号志故障,路况比预想中还混乱的关系。我坐到位子上,习惯性地掏出手机。
无法与他联系的手机,一早收讯就怪怪的,连表示收不到讯号的标志都忽隐忽现。
我回忆著与安卓一起眺望的电波塔,盯著昨天寄来的「终末简讯」。
内容与过去寄来的一样,不同的只有日期,在星期一庆祝「终末」。所以,若寄件者没有搞错星期,这就不是指「周末」,一定是「末日」。
收到这封简讯的时间,与城镇及外界发生巨变的时机点,是恰巧一致的吗?
我一遍又一遍地反覆读著那短短的文章。
不明白它到底想说什么,而且再胡闹也该有个限度。
美好的末日,只有在电影和音乐里才有。
结束,剩下的永远只有寂寞而已。
姗姗来迟的导师淋成了落汤鸡,他匆忙省略招呼,直接开始上第一堂课,因为这堂刚好是他的数学课。将课本摊开的手指,好像根本没碰到东西。
明天还会继续上课吗?大概是体会到平凡的日子只要有一丝不稳便会瞬间瓦解,我变得有此杯弓蛇影。
每天读书,就能遇见我渴望的未来吗?
朦胧浮现的疑问,因为车祸的发生,变得更虚无缥缈。
同学们大概也有这种感觉吧。
平常总是七嘴八舌、吵吵闹闹的我们,想法奇妙地统一了。
如甲壳般,隆起而坚硬。
导师或许是察觉到我们的气氛,点了一名低头的男同学,问他这题的答案是什么。题目是求图中三角形的面积,这名男同学大概没什么在听课,只是露出散漫的微笑,坐在椅子跳舞似地摇来晃去。导师也知道他答不出来才故意点他,因此没有出言责备,而是把手放在桌说:
「老实说,老师同样很想黏在电视机和电脑前收集消息。今天马路也因为平日不熟悉的人力指挥而塞车,转角还差一点发生追撞事故。老师一直想著不能迟到太久,最后车子只好随便停放,用跑的过来,所以全身湿透了。」
导师将淋湿变色的衬衫袖子秀出来,想要逗大家笑,也真的有一些笑声响起。
「那就放假嘛!」班上有人说道。
导师严肃地左右摇头,水滴从因水气而扁塌的头发上飞溅出来。
「那可不行。老师是领薪水的,而且你们爸妈也付了学费,所以要上课。」
导师说著转向黑板,但其他学生仍不放过他。我猜,同学可能是企图让老师别上正课,但同时也是打从心底想发问。
「老师,你觉得这次事件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女学生举手提出的问题,导师转向我们。
导师教的是数学,与这个问题有关的应该是其他科目,所以导师似乎不是从老师的角度,而是以一个大人身分在沉思。
「我的国文成绩向来不太好,所以可能会表达得不清楚。」
导师先说了一段开场白。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当时我和你们一样就读国中。我所学到的知识,是人只能活在有空气的地方。我一直担心,万一空气消失了怎么办,毕竟空气看不见、摸不著,要是不知不觉间空气变稀薄,我只能等死。我很害怕,若这在睡梦中发生,我就会死去。当然,这种事照理说不会发生。我知道不会,但现在,当我生活一帆风顺时,有时仍会突然感到惶恐。」
&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