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匹夫之勇随著我离开熟悉的地方而逐渐退却。
沿著未知景色前进的异样感、抗拒感。
每走一步,获就空一点。
脉搏在加速,心好不安,胸口空荡荡。心脏旁出现一道大缝隙,风灌了进去。我的中心摇摇晃晃地在摆荡,连喉咙都僵硬了,脸色铁定很苍白。
黏腻的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我的步伐愈来愈小,逐渐慢下来。
原来光凭一个人,根本无法承受日常的瓦解。
才前进不到一百公尺,我便停下来,双手支撑著膝盖。忘了眨的眼睛好乾涩。
身体的不适与心灵的憔悴咬合在一起,折磨著我。
我回头,距离还很短,马上就能回去。
对此,我安心地深深叹一口气。勇气已经见底。
最后,我折返了。
像平日一样朝学校迈进。
我不认识除此之外的路。我跑不出去,也无法违逆。
不论何时,都只能走在别人铺好的路上。
毕竟我是小孩,而这个世界是大人创造的。
世界不可能任由一名小孩为所欲为。
如今,我却被一个小孩玩弄于股掌间。好矛盾。明明他根本没那么做,我却被搅成一团乱。到底是怎么回事?
即便乖乖来到学校,我还是很后侮。如果能在那里前进,如果没有折反自我责备的话语在脑海中打转。我把不敢前—胆怯懦高阁,一个劲儿后侮。但也束手无策了,如今我不可能冲出学校。校园、钟声、老师形成高墙,来到这里我才终于绝望。无计可施之下我叹了口气。我老是错失良机。
我心不在焉地坐在位置,想著今天也没来学校的他。连续请假四天,似乎渐渐有人注意到了,在休息时间竖起耳朵还会听见一些讨论。那不是真的在担心他,而是八卦,感冒、受伤、事故、住院等无凭无据的臆测。我一面祈祷他千万别因为这些不幸的原因而请假,一方面又担心他没来学校到底是什么状况,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
上课时我一样听不进去,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失去与他相处的五分钟,就令我的一整天如化石般枯槁。
……不过,搞不好——
或许真的有人觉得我太可怜而看不下去吧。
事情竟然出现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
「喂,你还好吗?」
第三堂课结束后,导师来到我的座位窥探我的脸。他看起来十分担心,原本我还心想怎么了吗?等沉甸甸的重量落在肩膀上,我才渐渐有自觉。身体不舒服与心灵的疲惫紧紧咬合,让我看起来像个如假包换的病人。如果我回答是生了场恋爱病,导师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那个……」
一般我都会回答没事。但我有种预感,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从学校这座笼子光明正大出去的最后机会。如果我在这里又退缩,大概就大势已去。这是直觉。
回想起来,这或许是我最接近命运的一刻。
小题大作的我,血气不断从脑中褪去,嘴巴一张一暗。
这些不自然的小动作,此时此刻用来表达身体不适真的很有效。
「我身体很不舒服。」
这不算说谎。我连嘴唇都乾裂了。
「要去保健室吗?还是回家休息?」
「回家休息。」
「要联络家长吗?」
「他们去上班了,不在家,我没关系。」
虽然不是骗人,但我选了对自己有利的说法,拿起书包从座位上起身。同学们注视著我,问我:「怎么了?」在我露出苍白的脸色后,大家纷纷了然于胸。
回想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早退。
幸好一阳与我不同班,不必多对他解释。
要是他事后知道,不晓得会说什么。不,这次我一定要让他闭嘴。
我在鞋柜前穿鞋,明显有精神多了。这算临机应变吗?还是性格过度谨慎呢?光是老师允许、有了藉口,我就变得活蹦乱跳。学校已经公认我可以去找他了。
走出校门后,我彷佛快迟到似地拔腿狂奔。
要是被老师看到,大概会把我抓回学校,指责我哪有不舒服吧。我用力摆动手臂,朝城镇中奔驰。没有目的地,只是直直奔跑。其实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但或许无心插柳,反而能柳暗花明。
跑著跑著,前方是那个转角。斑马线、十字路口。
「啊…」
建筑、城镇、远方的电波塔,在上午阳光的映照下泛黄。
像是伫立在山脚下。
像是模仿一直以来的我——他站在转角。
一开始我还怀疑自己的双眼,该不会是海市蜃楼吧?但我用颤抖的手提起书包、揉揉眼睛,摇了好几次头,他都没有消失。我确认这不是梦后,脚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