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次也没能抱抱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在脐带还连接在一起的状态下,母亲自杀,并转生为鬼神。燃烧生命、燃烧爱,母亲化为鬼前去报仇了。
证据就是他的头发和眼睛。
一织深深地想念着未曾蒙面的母亲,像是要掩饰发热的眼眶,他摸了摸刘海。
「千鹤大人,请告诉我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点点头,千鹤眯起眼睛用一种像是在注视着故友般的眼神看向一织的身后,接着开始说起往事。
「那是先代家主继承给魔师之后的第二年所发生的事了。雏鸟成长为年轻成鸟,当时,可以说正好是先代家主要展翅大显身手的时候。一只名为『徒』的魔物突然降临此处。不同于我们以往迎战的对象,那是一种来自于其他次元的存在。许多巫女也在那场战役中丧生,最后在你母亲付出成为鬼神的代价后,才勉强将其封印住。而封印决定分成四个宝器,由四家族各别严加看守保管。」
青叶的「螺旋的水冠」、凤凰院的「极乐鸟的羽毛书签」、白峰的「凪之诗篇」、以及武藤的「伽蓝的沙漏」。
一织对于千鹤所说的宝器有印象。那是父亲总是带在身上的宝器,里面是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的空沙漏瓶。
「……那名妖魔,竟然强大到这种地步吗?」
「当时,给魔师身边有十三名巫女。可是在战争结束时,还活着的巫女锐减到只剩三个人。其中一名巫女因为诅咒的感染,不到两年就过世了。」
「怎么这样……竟然有这么多人因此而牺牲……」
第一次知道十五年前的真相,一织顿时哑然无语。
这样的牺牲太大、太大了。一织的脑中浮现「毁灭」二字,千鹤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许多巫女在那次战役丧生,导致延续下一代的可能性被摧毁。那时候的四神兽家族就等同是灭绝了,而存活下来的我们在那之后必须面对的不是和妖魔之间的战争,而是来自于站在我方对立面的魔术结社的侵犯。事实上,当时有好几个结社都出现了可疑的动作。所以我方为众多死者进行秘密下葬,封锁情报,让一切深深地埋进不见天日的黑暗中。隐瞒牺牲的情况,让外界误以为已经死去的人们还活着,用谎言掩盖住当时发生的一切。之所以连继承武藤一脉的你都不知道十五年前的资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千鹤每说出一项真相,心脏就会像是被辗过似地隐隐作痛。
一织整张脸变得苍白,他乞求似地注视着千鹤。
被迫「听」了这么多、对方甚至用如此迂回的方式向自己「说明」……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管他原本明不明白,他这时候也察觉到了——那个最坏最糟的可能、那条最不祥的方式。
「是不是封印出现意外了……?」
一织声音颤抖地问道。千鹤点点头:
「那是在三天前发生的事情。由白峰家保管的『凪之诗篇』被盗走了。不,应该说,我们发现现场留下封印从内部受到破坏的痕迹。这就是之所以要重新对由衣和玲奈施以『鬼神转生之术』最大的理由。」
「为了保护我吗?」
「这一点我不否认。不过,即使没有这个因素,我想,四家的决定大概也不会变。这一点在你还在你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在那孩子来到我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我为了让她成为给魔师的式而产下那孩子,这正是『唯一』一个由衣存在于这世上的理由。」
一织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在看到千鹤悲伤的神情后,他就什么也说不出口。
那是一张无情地深入魔术师骨髓中、令人感到悲伤的母亲的脸。
「我会对由衣施展『式』的诅咒。不过,到诅咒『完全』植入身体为止,需要两年时间。只要两年,无论是身为女人的喜悦,抑或是身为母亲的喜悦,想必她都能体会到吧。这是我身为她母亲,能在最后给她的礼物。」
千鹤静静地微笑,笑得让人觉得像是一名已经生无可恋的老妪。
「这件事,你有告诉由衣了吗?」
「……没有。可惜的是,我自己知道那孩子讨厌我,真的很可惜呢。但是无论再怎么样地被憎恨,我都是一名母亲,一名魔术师,是白峰一族的人。」
「为什么要告诉我?如果是千鹤大人,应该可以什么也不说地做好这些事吧?」
「是啊,那么做也许是最好的。不过我一开始不是已经说了吗?作为一个母亲,我要感谢你。」
说完,千鹤站起身。
「我今天和你聊得很开心哦。你慢慢享用,这里的餐点很棒哦。」
「千鹤大人呢?」
「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年轻人了。接下来,你们就两个人好好享受享受吧。由衣快醒来了,你用不着担心。」
「请等一下。」
一织叫住背过身正要离去的千鹤。
「什么事?一织。」
千鹤仅只将视线转向他。
「如果想在魔术的世界做些什么,那就将自己的力量展示出来。父亲是这么说的。」
「确实,魔术的世界里并不存在所为的人情。因为我们恰恰是驱使魔物与非人之物的魔术师啊。」
「那么,总有一天……我会展现我的『力量』。」
一织那双银色的瞳孔笔直地凝视着千鹤。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