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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托在宽广地下室的中央,正对石制大门的地方停下脚步。前方一片黑暗中微微溢出红光,直直照射到眼前的谢乌鲁脚边。
毫无发出声响便彻底开启的石门深处传来一股女人的声音。
「欢迎回来啊,克雷托。」
她脚踏沉淀许久的时间以及遭到遗忘的教训,出现在眼前。
拥有红色长发及一对同色双眸,双手缠著无数黑线的人偶师往打开的石门上一倚,露出了妖艳的笑容。克雷托只好面带苦笑呼喊其名:
「我回来了,塞涅。」
这名身为同居人的少女一如往常飘至半空中,从远处望著克雷托。
「你要回来怎么不叫我,却把这边打开了?」
「又不是我打开的。等等拜托帮我重新封印起来。」
「什么?」
少女先是发出不满的疑问声,接著察觉到脚边的水晶球碎片,脸色顿时变得不太高兴——踩著水晶球碎片的谢乌鲁转头看向克雷托。
「守门人先生你……?」
「我在这。你等等记得和那家伙赔罪喔,不然我会被骂。」
「就算他道歉我还是会生气——克雷托,是这个男人打开大门的对吧?」
「是啊。抱歉,我没能挡下他。」
一听完青年的说辞,少女的表情跟著大变,化为那个残酷冷血的魔女。端丽的脸庞上浮现有如摇曳灯火的微笑,手指上缠绕的线转眼问扭曲集结成一团。
等到线最后成为一道锁链之后,人偶师以清澄的声音高声宣示:
「欢迎来到迪尔堤地下牢,愚蠢之人。我的名字是塞涅·毕耶菈,既是一名受诅咒者,同时也是这座牢房唯一的狱卒。」
过去曾在战场上同时操纵千名尸体,集魔法师们的畏惧与憧憬于一身的人偶师之名,如今却已无人知晓,因为她也受到了诅咒。
完全处于状况外的谢乌鲁不禁以一副迷惑的表情看向克雷托。
「什么……?守门人先生你是从这里出来的?」
「嗯,是没错啦,只是出来的时候是靠塞湼的瞬间移动,所以没有通过这道门。」
「这表示守门人先生你就是疯癫王子?明明穿成那种打扮?」
「不是好吗,还有我穿什么你就别管了。」
要是继续让他在塞涅面前多嘴,自己很有可能会被要求穿成绷带配短裤。克雷托这时动起下巴,对抱膝浮在空中的塞涅指了指坐在后方地上,一脸茫然的吉莉亚。
「塞涅,那边那孩子受了点伤,拜托你帮忙治一治吧。」
「不行。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会去干涉外界的人吗?」
「现在既然门打开了,你就把这里也当作房间里啦,算我求你了。」
看到克雷托再三拜托,塞涅最后无奈地耸了耸肩。只见她手中拿著的锁链消失,化为发出红色光芒的飞沫朝吉莉亚而去。在拖出一道长长尾巴来到满脸讶异的少女头顶后,冷不防地往她身体倾倒下去。
看到吉莉亚脸上痛苦的表情因此消失之后,松了口气的克雷托转身面对谢乌鲁,同时望向眼前那道门后方深不可见的房间,以若无其事的语调随口撒了个谎:
「好,该开始守门人的课外辅导啦。」
过去他曾想过,自己能否迎来将所知道的一切传达给外界的一天——
发现如今正有一个机会出现的克雷托在感到有些讽刺的同时,也回头看向坐在远方的吉莉亚。
少女以一种纯粹率直的眼神,示意她将会在那里乖乖等待一切结束。克雷托收到这个回答之后,才再度转回谢乌鲁这边。
「刚才你说的那些故事大致上都对,却有些地方是错的。七十年前的那起事件,迪尔堤的王子并非为了谋害各种族政要才邀请他们齐聚一堂。王子之所以和龙人族的公主联合署名那么做的原因——是为了公布两人将要结婚的事实。」
「……啥?结婚?」
「是啊。」
当时那两人深信,他们的结婚将成为五种族和平发展的契机。
他们认为无论是陷入胶著迷惘状态的感情也好,长年以来累积的怨念或争执也罢,最终都会逐渐随著时间洪流彻底消失——只是没想到这个心愿,竟会引发那起惊人的事件。
「你现在听都觉得不可思议对吧?更别说当时那些人听到的反应有多夸张……最先带头反对的似乎是兽人族的首领,因为它们认为迪尔堤想要藉此与龙人族联手去支配其他种族。想当然,巨人族和羽人族也没有给两人好脸色。」
感觉若将这些埋藏于屋史阴影下的真实化为言语,就会像流失的沙尘般一去不复返。
觉得那些沙尘其中同时也包含著自身的热忱,让克雷托脸上不禁浮现自嘲的笑容。
「不过真正引发问题的,却是来自会议室之外的人。当时实在称不上团结的迪尔堤王宫中其中一派,称为『激进派』的家伙们主张迪尔堤才是应该支配五种族的至高存在。当他们从房外偷听到王子宣布结婚时气得跳脚,结果竟派人将整个会议室周遭包围起来,软禁了里头的所有与会者——最后再以王子的名义对外宣称『我已挟持人质,你们必须彻底听从于我』。」
长年以来持续的战争让人心疲惫,憎恨与恐惧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