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掉了照明灯,让周遭顿时暗了下来,只剩下没有情绪的平淡声音响起。
「至少我就有想要实现理想的打算,因此我很早以前就希望申请进这所学校。」
「希望?这可真稀奇啊。」
「要是能从这里毕业,往后应徽宫廷官吏时会格外有利,所以我打从一开始就想进这所学校……只是当时的实力有些不足。」
克雷托想起那名嘲笑她为「吊车尾」的少年,以及那位身为她「儿时玩伴」的少女。
克雷托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只觉得「并不是吉莉亚的错」。就在他担心随意出言安慰会不会太过没神经,少女轻轻叹了口气说:
「……根据她的家人说,她在开学典礼前生了急病,撑不到两三天就过世并下葬了。她自小拥有的力量太强,身体因此不堪负荷……」
少女以雪白玉指撩起融入黑暗中的秀发,玉指前端在月光照射下显得多么冰凉剔透。这时,吉莉亚似乎为了躲避青年的视线而闭上双眼。
「她是我儿时玩伴,总是鼓励我这个实力不佳的人……是个和我一同谈论梦想的好友。但是,我就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与她,与卢露·安希丝天人永隔。然后就在我为了她的死感到哀伤时,竟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是否能够因此进入监狱学校了呢。」
少女的嘴角微微扭曲。她本想以牙齿咬住敞开的嘴唇,最后却以一道浅浅的微笑隐瞒了这个动作。
——因为这种原因进到学校的她,究竟历经了多少夜晚的扪心自问?
克雷托注视著她那一折即断的纤细身躯。
在如此懊悔中仍毅然打直脊背的少女不发一语地仰望青年,完全回到冷淡表情的她相当美丽,却依然藏不住假面之下的哀愁。
「真的是既愚蠢又肤浅呢,不过,我没有打算和这样的自己撒娇或妥协。就算只是孩童时代描绘出的理想,我仍会为了实现它继续做傻事。」
「是傻事吗?」
「至少在这所学校之中做的,的确都是傻事。」
只见吉莉亚拈住照明灯的把手一转,蓝白色灯光再度亮起。
清澄的灯光照在两人脚边简直就像静止的水面一般,同时两人模糊的黑影轮廓直直延伸到背后的大门上。将学生们关在牢笼中的巨大石门象徽了无法挽回的过去,也代表了无可改变的现状。
这个地方是将迪尔堤的五种族连同过去与未来关在一起的大锅炉。并肩站在门前的两人,连照出的影子都十分相似。
「你也真是的……」
感受到无论是对自己或是他人都十分严格的少女娇小背上背负的决心,克雷托此时伸手拍了她的手臂,和刚才她做的举动一样。吉莉亚不禁讶异地张大双眼。
「你偶尔也放松一下吧,趁你还是一名学生的时候。」
「……这是以人生前辈的立场给我的建言吗?」
「没那么厉害啦,只是要你累了记得休息而已。何况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事,我也会帮忙呀。」
即便可能只是陪她聊天解闷,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毕竟她自己都说了,她就是在做些傻事。
吉莉亚依然凝视著他,透澈的双眼显得有些红润——不过当克雷托一注意到这点时,她连忙眉头一皱转过头去,用手遮掩住通红的脸颊。那仍泛著些许泪光的蓝色眼眸著实惹人怜爱,让克雷托不禁有些愣住。
「……真要说的话,现在动手帮忙的人不都是我吗。」
「我很感谢你的帮忙,但别戳破我的话啦。」
「我随时都愿意听你抱怨,不过我只负责听。」
「收到。」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大概到了学生们的晚餐时间吧,两人于是不约而同走回公共出入口前。当吉莉亚推开小门并挤身穿过狭窄缝隙的途中,忽然回过头来问道:
「克雷托……我可以问你一个直接的问题吗?」
「你不是一直都很直接吗。什么事啊?」
听到他的催促,少女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忧愁,视线也不停地游移。
「刚才你说的那些话……」
「怎样?」
「那对结婚遭到反对的人……是在说你自己吗?」
拂过一阵寂静的风,一种将现今迪尔堤焕然一新的空气吹过两人之间。但足少女的蓝色眼眸却彷佛在窥探未知的深渊般充满不安。
克雷托摇了摇头,回答出早就想好的答案。
「不是,是说我朋友。」
守门人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吉莉亚似乎还有些话想说,最后也只能静静低下头来,消失在门的另一侧。
克雷托跟著温和夜风吹拂的方向转头看向巨大石门。看到过去曾用来绑住自己的锁链如今换成缠绕在门闩上,他不禁无奈地一笑。
「新时代啊……」
流露出的叹息声混进不断往前进的时间洪流中。
这声低语与被她拍打的手臂同样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