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内的状况呢?学生们有说什么吗?」
「不外乎就是公主殿下否定所有流言,以及宣布将在跨种族会议上力争异种族通婚的正当性吧。尤其是后者瞬间在宿舍内传开,讨论热络到学生们几乎把之前那些空穴来风的流言都忘光了。」
「喔~毕竟对他们年轻人来说是一件大事嘛。」
「我之前就想这么说了……你有时候真的跟老人没两样。」
听到吉莉亚的抱怨,正在架上门闩的克雷托回以苦笑。
早在大战之前,异种族通婚就是一种不成文的禁忌,战后迪尔堤更是将其列入国家法中。其中虽然不免夹杂了一些各种族的执著,但禁止通婚的最主要原因却很单纯——能顺利怀孕生下孩子的机率极低。因此若认同异种族通婚,将有可能导致迪尔堤的人口结构变为倒金字塔。玛莉尤的宣言等同她想废除这项法案。
「说是那么说,倒是没有连谈恋爱都被禁止啊。反正到目前为止早就有一堆异种族结为夫妇的案例,不管法律认不认同,都改变不了这些既成事实。」
「的确如此。若仔细说的话,或许可以解释成迪尔堤渐渐成为一个比起实际利益,更重视精神层面的成熟国家。」
「现在只差能否在会议上通过啦。」
尽管如此,公主的宣言已充分达到消除校内那些不实流言的功效。公主究竟知道多少?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克雷托一边思考这些,一边在门闩上缠绕锁链。
「——我说吉莉亚,我可以说一点过去的事吗?」
「怎么,要说你家里蹲时代的丰功伟业吗?例如数出墙壁上有多少污渍之类的?」
「别动不动就把我和墙壁扯在一起好吗。是在那之前的事。」
克雷托缠好铁锁链后再度倚到门上,夕阳甫沉的微亮夜空中浮现了几颗白亮星星。
「关于异种族通婚,其实早在更早之前就曾提出类似的促进法案。」
「这样啊,我是第一次听说。」
「只是途中突然没了下文——应该说被彻底抹消了。」
一切化成未曾存在过的计划。至今仍深植心中的苦涩感,使得克雷托脸上浮现了空虚的笑容。
「起因倒也不怎么复杂,至少我认为啦。因为就是一对不同种族的男女爱上彼此,认为他们的结婚会对未来更有帮助而已啊。」
克雷托这番叙述特意省去了特定姓名,但是吉莉亚仍毫无怨言地默默听著。照明灯发出的蓝白色灯光照映在她细致的脸庞上,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然而当两人将此事对外公开后,周遭的人不是反对就是愤怒,想要说服两人打消念头,不过两人当然不愿被拆散。就在争执的过程中有旁观者开始动起手来,场面一发不可收拾……结果甚至死了好几个人。」
「死人?你现在说的事有这么严重啊?」
「是啊,的确相当严重。」
克雷托回想起当时房内最后的惨状。
理当成为新娘的女孩双眼无神,倒卧在房间正中央的地板上。看到她淌落血沫的嘴角,克雷托理解到一切都结束了。青年讲到这里,低头看了看自己无意识间紧握的拳头。
「由于那起事件实在太过惨绝人寰,因此遭到彻彻底底的抹消。当时的我无法容忍这一点而闹了个天翻地覆,之后当然免不了受惩罚——我才会离开了军方。」
如今之所以能普通地过活,都得感谢那名不辞辛劳,一路陪著他走来的人偶师吧。经过了空白时光的沉淀,总算能将那段沉痛的回忆当成一段历史往事来叙述的克雷托,带著佣懒的眼神看著吉莉亚。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今天听到公主殿下说的那些话,老实讲心情是有点复杂。心想要是当时周遭的环境也和现在一样,对异种族通婚能够加以理解的话就好了。」
克雷托清楚自己说了一些无意义的话,也瞭解当时的情况没有他口头上说得那么简单。但是听到公主提出那些事,他心中实在有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滋味。
克雷托将肺里的空气全吐了出来,抬头望向夜空。当他陷入沉默来消化心中烦闷好一会,白色照明灯匆地出现在他视野的角落晃了晃。
「……你会这么想也是难免。毕竟有太多人将冷漠导致的牺牲以一句『时代所趋』当挡箭牌,但是我不这么认为。这个国家纷争的火种越多,更应该用心寻拢不会造成牺牲的解决办法——我有说错吗?」
「我是觉得没有错啦……」
克雷托同时却也认为,吉莉亚的想法只是学生常做的理想大梦,至今究竟有多少人怀著和她相同的大志,最后却惨遭挫折呢?克雷托想到这里不禁苦笑,少女见状皱起一对月眉。
「你那副表情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认为我只是在做白日梦?真是失礼耶。」
「喂喂,我什么都还没说好吗。」
「你的眼神说明了一切。真的很过份,明明像你这种见识过冷酷现实的人,才更应该为了理想去奋力做些傻事啊。哪里还有时间让你躲在房间里。」
「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但是可以不要劝人去做傻事吗?」
「至少有在做事吧。」
吉莉亚说完便拍了克雷托的手臂。这个半是肯定,半是责备的举动或许没有多温暖,却蕴含了勇往直前的意志。感受到她那种严以待己的精神宛如涟漪传了过来,青年竟像个孩子般乖乖点了点头。她这位严格模范生的内心,远比表现出来的还要笨拙,同时更是真挚,让青年感受到自己从这股坚强意志获得救赎。
吉莉亚轻叹口气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