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章

  吹过广场的夜风相当闷湿,每当钻过校舍的空隙时更是传出阵阵宛如哭泣声的声响。

  四下无人也无光,宿舍房间的灯光全都熄著,还醒著的大概只剩站在玄关前的青年一人吧。

  在那以悲剧坐收的夜晚过后数日,监视著铁栅门的克雷托匆地抬起头来。

  「这是……」

  虽然不知源自何方,但他确确实实听见了声音随风传来。

  轰隆作响的声音或许是来自地底的诅咒,诅咒敌我、诅咒时代、诅咒所有人的悲叹之声。

  从疯狂的灵魂中吐出的憎恶匐伏于地,缓缓爬进黑暗并融于其内。

  这股熟悉的声音使克雷托直直凝视著眼前的黑暗。

  「已经够了——我是很想这么说,但也传不进你的耳中吧……」

  悲叹之声仍未停歇。自大戟最终日以来诞生的疯狂只是不断地倾泄怒火。

  或许他根本不晓得战争早已终结,只清楚自身受到的侵略。

  他恨容许了这一切侵略行为的所有事物——至今仍活在大战之中的执著。

  「……已经够了。」

  感叹声不自觉地从嘴巴中脱口而出,传进湿暖的空气中与诅咒融为一体。

  「彻底结束了——谁都不在了。」

  所以这永无止尽的诅咒声,其由来将会渐渐被世人忘记,最终成为一种平凡无奇的怪谈。

  但是怪谈也将随著这所作为监狱设立的学校,以及一代接著一代的学生们永久流传下去。

  湿暖的风拂过——

  克雷托转身背对声音,闭上双眼。

  自过去缓缓逼近的诅咒,无时无刻不与深植他心中的空虚串连在一起。

  ※

  据说在大战最终日所爆发的事件中,在疯癫王子手中牺牲的重要人物共有三人。

  一人是兽人族的首领,他虽对迪尔堤抱持强烈不满,仍因局势日渐恶化而被迫坐下来好好谈判。另一人是羽人族的女王,极不愿意与他国发生纷争的高龄女王相当赞同当时提出的和平协议,动身来到迪尔堤参加会议。

  最后一人则是龙人族首领的女儿,这位和疯癫王子共同联署请来各族要人的她为了和平早日到来,才会促成了该次会议。没想到却在会议刚开始没多久,她便遭到疯癫王子以剑刺穿——后世视其为一名命运悲惨的公主。

  在那场悲剧发生后,剩余的迪尔堤王族与各族的当权份子在经过处心积虑的协议,总算讨论出现今种族制度的雏形,收拾了当时混乱不堪的局面。监狱学校便于大战终结后不久设立。学校一开始本来没有详加规划,只是将各种族实力强悍之人随意关进此地,连课程都没有,因此与其说是间学校,更比较像是问看守所。

  「——如同今日这样做为一所学校开始运行的时间,大约是在战后五年后的事。之后就如同你所看到的,成了这么一所学校。」

  谢乌鲁说完这段话之后环顾四周,明明时值放学时间,却没看到多少学生的身影。最引人注目的只有在石阶梯前架设桌椅,挂上「行动谘询室」看板的谢乌鲁,以及同样借了桌子卖起咸面包的克雷托两人而已吧。

  少数学生群聚在距离两人有段距离处架设的「小狗认养募集所」区域内,数名女学生在低矮的环状栅栏旁热闹地交谈著。

  不是坐在谘询桌前方的椅子,而是坐在石阶上的喵大大打了一个呵欠。

  「老师你的故事又臭又长,一点都不有趣啦。」

  「这种有话直说的个性真的是喵同学你的优点呢……」

  谢乌鲁之所以显得垂头丧气,大概是看到学生们丝毫无意靠近他这里的关系。就连喵也是,她虽然独自被谢乌鲁抓来利用这个时间辅导,对于辅导内容却处于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

  少女以手掌托著下巴,手肘则撑在她的短裙上。

  「守门人~给我一个咸面包~」

  「拿去。」

  「守门人先生,你为何要在这里卖面包呢?」

  「这……我只是想说难得谘询室要临时开设在这里……」

  其实克雷托本来的用意是让自己成为贩卖物品的摊贩,就不怕被抓去谘询室了。不过冷静下来一看,才发现他和谢乌鲁两人同坐一张桌的画面实在诡异至极,根本没有学生走过来跟他买面包。再这样下去,这些从食堂买来的面包最后只会全进了喵的胃袋。

  克雷托往椅背一躺,开口询问身后的少女:

  「再说你为什么老是有听不完的辅导啊?也太奇怪了吧?」

  「因为我听了又记不住,每次补考都考不过啊。」

  「她这样真的很让人头痛……守门人先生,请你有空也给她辅导一下好吗?」

  「我的工作是看门。」

  如果只是不定时帮她看一下功课还没什么问题,但由教师拜托他帮喵进行辅导可就没这么好说了。

  听到克雷托无情的拒绝,谢乌鲁不禁双手抱头撑在桌子上。

  「最近真是糟透了,既有学生丧命又有奇怪的谣言,搞得校内气氛很差啊。」

  ——乙萨死亡一事最终和前任守门人一样,以「意外」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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