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成那样,连夕奈都不是很清楚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了。
伦子作为一个人的权利与意志,被周围的人逐年逐年地剥夺殆尽。「对伦子做什么都没关系」的这种认识,就是在近十年时间里形成了。
那些手机就是伦子所遭受到的漫长霸凌的缩影。
至少夕奈看到那些摆在面前,是这样理解的。
「…………」
夕奈坐在警署接待室的沙发上,看着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有着蜘蛛网状的裂痕。伦子手机上也有完全相同的裂纹,但那其实并不是伦子不小心摔碎的,而是被那三个人故意摔在地上弄碎的。
伦子的手机。
在水池里发现的伦子尸体,在死后依旧握着的手机。
还有,就像那裂纹复制出来一般碎裂的,夕奈自己的手机。
夕奈最开始只觉得可怕,恶心。但从那个水池里打捞上来的那一部部手机摆在面前,而且还经历了亲眼在那个水池中发现尸体这件事,她再一次重新直面伦子的死亡,随即便对这个如同复制出来的裂纹,以及那天夜里伦子的出现,开始产生一种新的想法,觉得伦子会不会是有什么事情想告诉她们。
——你有什么话想说?
——你有什么事想做?
夕奈像自问一般提问,向心中的伦子。
她注视着,并发问。面对让她感觉正将自己与伦子维系在一起的,拥有与伦子手机相同裂纹的自己的手机,注视着那似乎蕴藏着伦子意志的裂纹,在心中发问。
夕奈知道,伦子有多么为朋友着想,承受着霸凌的她在霸凌这件事上有多么为她们这些朋友考虑。
平常生活中的一切方面,譬如遇到跟人说话的情况,她一直都躲在夕奈身后,依赖着夕奈。但唯独在霸凌的事上,绝不会依赖夕奈。
伦子自认为遭到霸凌的原因出在自己身上,从不把责任推卸给任何人。
她不怪任何人,只是一味地独自承受。她不能向任何求助,反倒还会感到过意不去,生怕自己惹来的霸凌殃及到夕奈等她们。
伦子肯定也知道,就算求助,夕奈她们也保护不了自己。但就算这样,伦子却仍就如同理所当然般原谅了身为朋友却一直只会对霸凌坐视不管的夕奈她们,甚至为了不让霸凌矛头指向夕奈她们而积极地不予反抗忍气吞声。
夕奈经历过几次差点受到殃及的情况,所以知道伦子作为堤坝,作为诱饵,一直都在拼命承受。
伦子没有依靠过任何人。父母、大人,乃至朋友,伦子都无法依靠。
夕奈一直在想伦子为什么喜欢占卜和魔咒,这大概是因为伦子到头来能够依靠的就只有那些了。周围的人自不用说,伦子连自己都无法依靠,也就只剩下去依靠超自然的东西了。
——伦子。
——可怜的伦子。
——你在最后要是有什么话想告诉我,请告诉我。
——如果有什么帮我能帮的,我想帮你。
夕奈一边注视着自己手机屏幕上的裂纹,一边念着伦子,在心里祈愿。在祈愿中,她基本无意识地向握住手机的手注入力量。
就在此时。
手中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过了短暂的瞬间,振动磨得手机在手中嗡地震了一下。来讯息了。因裂纹而变得难看清的屏幕上显示出来讯息的字样。
「!!」
夕奈念了一遍,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讯息是从不认识的账号发来的,但账号的主人却是夕奈所熟知的人。
『联系地址是从污水手机里偷偷转出来的,弄对了么?』
讯息上写着这样的内容。
然后没过多久,震惊的夕奈手中再次传来震动,又收到了一则讯息。
『污水死了,没有给我们出气的玩具了,我们很伤脑经啊~。所以你们就来代替她吧?你们不是朋友么?替朋友擦屁股是应该的吧?哎,反正也由不得你们拒绝』
那份轻蔑,即便从字面上都明确地传达了出来。而那份轻蔑,对于夕奈她们而言是绝不可能弄错的,冷酷而严重的事实。
『从明天起就多关照咯』
肯定是那三个人,错不了。
虽然不知道讯息究竟是那三个中人哪个发来的,但她们肯定是合谋的,不论是谁都一样。
「………………!!」
读过之后,夕奈内心被那随意、轻慢的强烈恶意紧紧揪住。从这样的文字上感觉到,她们完全没把伦子当人看。而且她们还理所当然般不把伦子的朋友夕奈她们当作平等的人。
她们知道自己在搞霸凌,却没有丝毫愧疚。甚至人死了都没有任何想法。
这是自小学时代开始,长年以来渐渐浓缩后的恶意的体现。许多人加入霸凌,而又离开,而这种非人道的人际关系在最终留下来的三个人心里,已经变成了理所当然。
她们失去了出气筒,可她们的恶意没有消失,转而指向夕奈她们。
契机也想象得到。生活在底端阶层的人很敏感。
肯定是那时候被盯上的。就是在学校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