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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兽性魔术每次更上一层楼时,史宾也随之改变。
没错。
他在改变。
到头来,兽性魔术是改造自己的魔术。魔术回路自是不用多说,就连相连的神经、肌肉、骨骼也在改变——这是现代科学中不可能发生的情况。他甚至能感觉到——连大脑都从新皮质和旧皮质开始逐渐被替换。
史宾已经不记得当时的心情了。
是恐惧吗?还是喜悦?他只记得自己曾经痛哭,却跟情绪丝毫连结不起来。流泪是悲伤的表现,还是欣喜的表现?从前的自我遭到彻底搅拌后模糊不清地远去,「史宾·格拉修叶特」这个存在渐渐沦为纯粹的记号。
没错,记号。
(……只是一张用来区分的名片<Tag>吧。)
史宾静静地想。
没有那以外的意义。据说绝大多数的魔术师,都从接受了魔术刻印的那一刻起,便接纳了自己被遥远先祖的指向<Vector>吞没一事,但史宾的情况远远更加炽烈。
更加单纯。
更加无可救药。
因为在路程的终点,他甚至不是人类了。
他不觉得难受,没有余力思考那种念头,在查明他即使接纳兽性魔术也没有精神崩溃之后,史宾的身体被施加了许多术式与实验。他或被剥下背部皮肤,确认再生能力,又或是手臂被放进沸腾的热油中。现在的史宾连自己是否曾在每一项实验中感到痛苦都分不清了,若是彻底沦为野兽的自己,甚至可能为此感到快乐。
早已被剥夺理智的野兽,跟魔术师已经相距甚远了吧。
前来钟塔遇见艾梅洛Ⅱ世一事之所以让他得到一点救赎,多半是因为那个人正确地理解了史宾。艾梅洛Ⅱ世以正确的方式保护了异于普通魔术师,仅仅是魔术之容器的史宾·格拉修叶特。
史宾没来由地厌恶比他略晚加入教室的费拉特,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
从初次见面时开始,那家伙的味道就告诉史宾,他和自己同样超出常规。他一定打一开始便知道,费拉特是丝毫无法与他人妥协,过度的合格品。正因为没有任何缺陷,才无法与他人互相理解<不需要他人>,他们两个早就已经放弃了。
(……所以……)
所以,格蕾的味道对史宾来说很特别。
不是人的味道,甚至不是魔术师的味道,那股由远方的某人制作而成——淡淡的冷香,令少年感到安心。
说不定只是纯粹的怜悯。
说不定只是近似于自恋的丑陋感情。
然而,他第一次像这般爱慕某个人。史宾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被那种仿佛直接触及脑内的香气吸引,在不知不觉间追逐着她。
在这片土地上,他有种被她包在掌心里的感觉。
「……简直像置身于格蕾妹妹体内一样。」
「嗯嗯?小格蕾?」
当史宾悄然低语,走在前方的费拉特回过头。
此处是一片郁郁苍苍的森林。
环绕村庄周围,连白天也显得阴暗的地带。与艾梅洛Ⅱ世他们分开后,两人踏入村庄北侧的森林内。零星的细雪还在下,不时从枝叶缝隙间落下。
费拉特朝冰凉的指尖呼气,无邪地继续说道。
「那尊黑面圣母,是不是跟小格蕾有点像?」
「世上不存在什么长得像格蕾妹妹的人。如同老师是独一无二的伟人般,格蕾妹妹也是绝对之美的化身。」
「嗯。我很了解狗狗你的心情!这个在日本叫MOE<萌>或是WABI-SABI<侘寂美学>之类的吧!那么,我们这次要从哪里开始调查?」
「就说是沼泽了。」
史宾一脸傻眼地回答。
他们打算前往最大的要害之处。
「这座村庄的异常显然是从那里开始的。老师他们为了保险起见应该避免触犯禁忌,但没必要连我们都照做吧?」
「哎呀~这村庄真有意思!各方面都乱七八糟的!」
费拉特笑咪咪地说。
唉,他也不得不同意那个意见。
「无论再怎么想,这座村庄里奇妙的造作之处太多了。」
史宾也做出结论。
「首先农耕地太少,不足以维持村庄运作。既然无法自给自足,应该是从以前起就依赖周边的聚落运输粮食过来,但若是如此,这座村庄必须有值得周边聚落那么做的价值吧。村子在经济方面看来并不富裕,所以应是信仰的力量所致。」
「你是指布拉克摩尔墓地与那尊黑面圣母像吗?嗯~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那样的话,这里在一般社会上的知名度会更高一点不是吗?」
「我只是说有那种可能性。换成老师,想法或许会更加详尽——不,想必深入到我这种人没办法达到的深渊了。」
史宾微微眯起眼眸。
虽然不清楚煞有介事地连连点头的费拉特明白了多少,总之这样比独自思考更容易归纳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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