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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时间返回现在。
「嗯,安全措施没有任何意义。毕竟我能诉说的范围就到这里为止。」
莱涅丝突然结束了话题。
当然,此处是艾梅洛的宅邸。
呈斜角射入室内的冬日阳光,一瞬间让我头晕眼花,感觉就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时间旅行,莱涅丝的叙述蕴含了如此惊人的力量。我记得传承科<布里希桑>会模仿过去的吟游诗人,也重视作为说书人的技术。
同时,我的双颊也发烫起来。没想到从他人口中听到自己的事情,这么教人精神疲劳。虽然可能显得失礼,但我没办法直视她的脸庞,有好半晌都低着头。
我深呼吸后,怯怯地问莱涅丝。
「呃……到那里就结束了吗?」
「因为兄长紧接着便将我送回了钟塔,兄长可是对我摆出了不容分说的强硬态度喔。我明明准备了结界和延迟魔术等各种东西,结果统统白费了。不只如此,后来他本人一从那座村庄归来,立刻表明要收你当寄宿弟子云云,在艾梅洛教室也引发了一场大骚动。姑且不论学生,他以前从未收过寄宿弟子喔。」
她耸耸肩,愤慨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实际上,我很少看到老师对莱涅丝行使权力。就连现在,我都怀疑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
无论如何,虽然到途中就唐突地结束了,但那是段很长的往事。
我低着头沉思。
不只长,对我而言也是充满了谜团。
例如,阿特拉斯院的翠皮亚是我也几乎不曾接触过的对象。当时我缺乏关于钟塔的知识,丝毫没认知到他是那样的大人物。我的心情就像突然得知之前寄宿在隔壁的人是小国的总统一样,试着尽可能去接受。
「——所以,我一直对你很感兴趣。」
莱涅丝托着腮帮子偷笑。
「虽然我一开始还以为兄长肯定又展现了他奇妙好好先生的那一面,或是终于有了心上人,但他的样子跟那些情况甚有差异。他意外的是个不会背离身为魔术师的常识的男人呢。」
我能懂这番评价。
老师的鉴识眼光在各方面都打破常规,他身为魔术师的价值观却相对意外的正统<Orthodox>。不如说,我觉得正是那种价值观将他固定在那个形态里。因为老师作为无可救药的解体者,同时又试图彻底地当个魔术师。
然后,莱涅丝忽然抬起目光。
「试着想想,当时兄长应该打听了关于你相貌的事吧?」
「……!」
我一瞬间停止呼吸,触碰兜帽内部。
「……先前,我们也谈过那个话题吧。」
那是在双貌塔伊泽卢玛的时候。
在黄金公主与白银公主一案时,我对莱涅丝也表明过,我的脸是向别人借来的。
莱涅丝仅仅沉默地倾听了我的告白,不出言安慰也不追问。光是这样,对我而言不知便是多大的救赎。
「那么,我重新问你。结果,后来发生了怎样的事件?为何兄长会收你当什么寄宿弟子?」
「…………」
那个问题令我心头发冷。
我一直逃避的事。想逃避的事。
自从来到伦敦后,我从不试图碰触的事。
我吸了口气。我想要勇气,至少,我想好好地对这个人说清楚。不过,到底该怎么说才好?脑海中一直乱糟糟的,我勉强将一句话挤出喉头。
「有人……死了。」
那句话使得莱涅丝皱起眉头。
「有人死了?究竟是谁?」
「…………」
在沉默了几秒之后,我挤出另一句话。
「……就是……我。」
连莱涅丝的表情也不禁僵硬了数秒。
托利姆玛钨一如往常地为我们斟红茶。唯独这一次,清爽的茶香并未慰藉我的心。
「我……在那个故乡,那桩案件中……死去了。」
「你说的不是『我仿佛死在那里了』之类的比喻,对吗?」
莱涅丝问道。
当我点点头,她轻声叹息。
「那可真是相当复杂。你过来找我询问当时的事情,代表你也尚未整理好对那桩案件的想法吧?即使如此,我可以再多打听一些详情吗?」
「这个话题——能够晚点再谈吗?」
「晚点吗?」
「是的,等我从那个故乡归来以后再谈。」
「唔。虽然很想同行,不过我现在若离开钟塔,很可能会出问题……」
因为魔眼搜集列车的善后工作也尚未完全结束,莱涅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