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阿特拉斯的契约 上 第一章

  所谓坟墓,并非仅是埋葬亡骸的地方,而是比至今谈论的死后世界更进一步的概念。

  人所制作的最小死后世界。

  那正是坟墓。

  「正因为如此,各地的国王才会修筑巨大的陵墓。坟墓正是死后世界本身,是新宫殿,也是进一步发动征服所需的要塞。会封入昂贵无比的陪葬品或配属无数具兵俑,都是因为他们认知那里是死后的世界。法老也好,国王也好,皇帝也好,他们并不认为死是结束。对了,在亚洲会注意风水,更进一步强化了死后的世界。另外,还可划分成隔离这些坟墓,与生者世界分开的大陆区域,以及借由将这些坟墓融入生活,试图汲取死亡能量的远东区域。后者还包含了法国的地下墓穴等等。」

  兄长微妙地离了题,同时带着狂热的话语,飘荡在威尔斯的天空中。

  「不过,这些是古代造墓人的认知。如同方才所言,信仰也会变化。坟墓在古老的时代,就等于死后世界本身,但在后世的人眼中,将坟墓视为窗户的人应该比较多。就连没什么信仰的人,也无意识地将坟墓视作了能够接触死者的窗户。」

  在墓前祈祷的行为的确是这样子吧。

  愿死者的灵魂安息<R·I·P>,我们祈祷。即使那几乎像个口头禅,我们仍盼望事情诚如所愿。因为不管相不相信有死后的世界,坟墓在我们的认知中就是这样的事物。

  「无论如何,死后的世界与墓地可说是成套的概念。无论在古代或现代,我等都在从那里窥看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吗?」

  我重复了一遍。

  这代表着,那便是这次的目的地。

  「……那么,你是要说我们将前往死后的世界吗?」

  「说不定。特别是在古老的墓地,比起生,死才是正统的主人。我等始终是客人,只不过是获准短暂待在那个境界罢了。我们应该需要那种程度的觉悟吧,更何况是在那个名声响亮的墓地。」

  「……原来如此。」

  就如老样子,他绕了一大圈后回到原本的话题上。

  不过,我能理解讲了课的意义。若不先确认坟墓这种存在的魔术历史,往后所见之物的意义会有很大的改变吧。不管是多优美的诗文,如果对书写的语言缺乏知识,就只是张破纸。

  我微微颔首,顺便发问。

  「那么,这趟旅程的目的是田野调查之类的吗?我的兄长好像不时会调查与现代魔术科不太有关连的事情呢。」

  「坦白说吧。」

  兄长开口。

  「因为那里或许有使我获胜的手段。」

  「——获胜?」

  我之所以用疑问句说话,是因为认为姑且假装不懂才符合礼貌。事实上,兄长的目的太过明显了,所以我才想趁现在掌握他的更多弱点。

  我耸耸肩,以刻意的傻眼语气继续道。

  「这样吗?你没有放弃啊。」

  至于是放弃什么,那还用说。

  第五次圣杯战争。那个导致上一代艾梅洛阁下惨死,这位义兄生还的魔术仪式将再度展开。据说圣杯战争原本以六十年为一个周期举办,但在上一次,途中似乎发生了某些异状,才会仅仅相隔十年就重新上演圣杯战争。

  可是到死后的世界寻求胜利手段,不会有些危险又暗示过头了吗?

  「你要去也可以,但你没忘记对我的承诺吧?」

  「当然没忘。解决艾梅洛的债务、尽快修复魔术刻印、稳定君主之位直到你成年为止、为你找家庭教师,是这四件事没错吧?」

  他停顿一会儿,然后有力地说。

  「我会想办法,至少会找出每一件事解决的着落。那么一来,我就能去参加了。」

  哎呀,我忍不住眨眨眼。明明到现在还气喘吁吁,声音听起来随时会倒下,那张侧脸却和平常截然不同,甚至带着一股野性,我说不定觉得他有点耀眼呢。

  (……唉,但我会伤脑筋也是基于同一个理由。)

  我轻声叹息。

  总而言之,我阻止不了兄长。与其说这是因为我还不成熟,他的冲动多半连他本人都没办法控制。他早在许久以前就决定了这种生存之道,那股冲劲甚至吞噬着他作为人类的生存方式,同时为了实现心愿向前迈进。

  我有时会浮现这样的印象——

  以远方为目标的候鸟,几乎无休无止地不断振翅飞翔的影像。特别是在渡海的时候,只要没遇见岛屿或漂流木,它们甚至会灌注维持最低限度生命所需的能量,不断振翅,穿越大雨与暴风,连同胞终于坠落时也不回头。当付出那么大的牺牲抵达尽头时,它们得到回报了吗?

  (啊~不,我过于感伤了吗?)

  我暂时打断联想。

  唉,玩具走掉了也很无聊,兄长又比想象中更派得上用场,其实我还想将他的项圈再绑得紧一点。话虽如此,绑得太紧以致不慎被梅尔文之类的人插手也很麻烦。必须让他保持苟延残喘还颇为困难的。

  在我边想着这些事,再度开始登上山路不久之后。

  有东西在树木间动了动。

  「————﹗」

  我望向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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