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p;「那么,快到了吗?」
「……从地图看来,是这样没错。」
兄长靠着附近的树木,一边擦汗一边点头。
他小心翼翼地从雪茄盒里取出了雪茄叼在口中。抽雪茄应该格外地消耗体力吧?但我不讨厌那股烟味,也能顺道驱逐动物。
似有若无的烟味缓缓地在山路上弥漫开来。
我随着那道轻烟望向山顶,想起了某一堂课。
「对了,兄长在课堂上也提到过,在严峻的高山上建造建筑物是当时的流行之一吧?」
「对。在某种宗教中,在险峻的山岳兴建寺院本身即为信仰的证明。对于信徒而言,那也能给予他们跨越艰难苦行的成就感与团结感。不过,这种趋势经过时代演变,随着宗教权力化、世俗化而渐渐减少,因为住在那种偏僻的地方无法参与逐渐集权化的政治。」
宗教的变化。
纵使信仰的事物不变,信仰的方式依旧会随着时代逐渐改变。
网路的普及化更是进一步加速了这种变化吧。很快的,人们就算朝电脑里的圣堂做礼拜也会变得不足为奇。不,到时候或许电脑也变得过时了。
连不断朝过去奔跑的魔术,都被迫接纳了现代的要素。
对了,艾梅洛会承接现代魔术科,是因为上一代当家骤逝,但最近我越发觉得这是某种必然了。长期作为主要学科却被置之不理的现代魔术科迎来了君主,这应该是时代的走向。
老实说,这很有趣。
从根本上来说,我天性适合乱世。如果艾梅洛依然留任矿石科,我应该也不会获选为继承人。由于魔术刻印的缘故,基本上在一个家族中,只会有一名魔术师有着意义。我原本应该会作为不受重视的分家的备用品,淡淡地消耗完生命。
从这层意义来看,我对于夺走考古学科及矿石科两个位子的梅尔阿斯提亚倒也不是没有一点谢意,不过那是若有机会就要亲切体贴地打倒他们的那种感谢。
「唔,信仰吗?话说回来,虽然事到如今才问很不好意思,但此处究竟是哪里?」
「……的墓地。」
那沙哑的声音令我不禁眨眼。
「嗯。那连我也听说过。虽然在表面社会寂寂无名,在这边的世界却是最知名的墓园之一。尽管经常听说那个名号,却无法确定所在位置……这样吗,在威尔斯吗?这可是盲点。」
我抵着嘴唇呢喃,兄长轻轻地叹息。
他仿佛在搅拌着雪茄烟一般挥动手指,那举动就像他为了动脑所做的热身操。
然后——
「在抵达目的地前,我讲一段课吧。」
兄长说道。
「人自古以来便恐惧死亡。虽然以前的时代远比现在更容易轻易丧命,但人不可能因此就轻易地甘愿接受自己的死。因为无论现在或过去,自己的命都只有一条。」
「嗯,是这样没错。」
「正因为如此,古代人为了克服那种恐惧,对死的那一头做出了定义。他们将另一头的世界与现世划分出界线,并将其命名为阴府或黄泉等等。这么做使得死不再是终焉,不再是朝向无的扩散,转变成了开始。这个阶段的死,正是结束现世生涯的自己终于被接过去,前往先行过去等待的祖先们身边的机制。」
他似乎好多了。
我很佩服他这种明明呼吸还没完全恢复平稳,谈起这种话题却有煞不住车的势头的坚强意志。除了魔术以外,顶多只有游戏能让兄长几乎无视生理机能冒出这一大篇话。但姑且不论魔术,他在钟塔好像几乎找不到游戏战友。
「在神话时代,黄泉国度曾是远比现在更接近的存在,而死亡也类似于此。那是前往近在身旁的异世界的旅程。即使是单行道,也依旧与另一个世界相连,古人对此深信不疑。对于另一头世界的称呼,是取自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基伽勒<大地>,还是取自北欧神话的瓦尔哈拉<喜悦之家>,主旨的变化相当大。」
我记得瓦尔哈拉是北欧神话中的主神奥丁的宫殿?
据说那个只有获选的阵亡战士会被女武神领去的地方,有数百扇门扉敞开,天天举办豪华的飨宴。他们在太阳升起时交战,再度死亡者将于黄昏复苏。他们期待着新的战斗,大啖肉类,对饮美酒。
因此,据说人们在现世也不怕死,反倒会为了被接引至瓦尔哈拉,兴高采烈地投入光荣的战役。尽管我难以理解,但这样的想法与先前的定义是成套的吧。
对于死的古老价值观。
抑或是人类共享的最古老的魔术之一。
「原来如此,死是前往异世界的旅程吗?相当浪漫的说法呢。」
「说不定反倒贴近现实。在北欧有许多座山的名称发音与瓦尔哈拉相近,他们大概曾认为那里是死之国吧。至少借由这么定义,人类即使不能克服死亡,也减缓了对死的恐惧。那是个海外地区还十分遥远的时代,死之国远比启程前往海的另一头在距离上更接近,也更亲切。」
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
兄长手指夹着细长的雪茄,以水壶沾湿嘴唇。他用手背擦拭水渍,再度缓缓开口。
「坟墓就是将这样的世界化为实体之物,也可以说是被划分为最小尺寸的死后世界。」
……啊。
我总算开始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