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颇为讲究,也带了几双鞋与替换衣物放在教学楼的个人房间里。门口摆著一张非常小的圆凳,形似灰色妖精的身影拘谨地坐在凳子上。
戴灰色兜帽的少女正拿著一小块抹布擦鞋。
她身旁放著去污用清除剂和鞋油瓶罐,分别用不同的抹布愉快地擦著整只鞋。不在乎指尖稍微弄脏,连皮革交叠的部分也仔细地持续擦拭著。
「擦鞋还真是……」
「……莱涅丝小姐。」
少女在兜帽下的肩膀颤了颤,转头看向我。
老实说,这个情境会让我很想欺负人,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我对于这名少女提不起那种心思。说不定是主要目标在里面等著的缘故。先享受一下前菜也是我的作风,不过遇上史宾和费拉特就满足了吧。
看著似乎已经擦乾净的三双皮鞋亲密地并排摆著,我开口说:
「你擦得很开心嘛。真没想到擦鞋那么有趣,下次也让我来做吧。」
「……因为这是我的工作。」
少女──格蕾拘谨地藏起弄脏的抹布与鞋油。
「我又不是说要抢你的工作。」
那惹人怜爱的举动让我不禁露出微笑。
这对我而言也很稀罕。多半是因为她接近魔术,却不是魔术师吧。面对无利害关系的对象,我也没有必要武装自己。不,老实说,连我自己也不太分得清从童年起就习惯戴上的武装外壳和真实自我。
「我纯粹是觉得你看起来很开心,想试著共享一次而已。」
「……我看起来很开心吗?」
少女灰色的眼眸彷佛听见了不可思议的话语般摇曳著。
这名少女宛如来自黑白的世界。她的肌肤、头发、眼眸与衣服都由黑白划分,宛如无色世界的冬日妖精。在被白雪淹没的景色中,她大概会一个人持续作为悲伤的灰色吧。
「刚才那首歌是你故乡的歌谣吗?好像在歌咏遥远国度的乌托邦。」
「……呃……」
少女注视著自己擦好的鞋,思索一会儿后开口。
「……或许……是吧。」
「你明明在唱却不知道?」
「这是我在故乡学到的歌,不过没听说过由来或任何讯息……我本来连这是不是与故乡有关的歌曲都不清楚。」
「是喔。」
对了,兄长不怎么提起收留她时的事情。
唉,过去的往事大致上都是禁忌,也是魔术师之间的默契。如果刺探起来,照惯例只有痛处。
少女含糊其辞,目光再度落在鞋子上。
速度虽然绝不算快,她一只只仔细地擦鞋,没停下手头动作并悄然开口:
「……莱涅丝小姐有关于故乡的回忆吗?」
「嗯,我吗?」
我本来富有趣味地望著那副模样,但不由得对问题的内容眨眨眼。
「这个嘛。尽管属于艾梅洛派末端,但我毕竟是亚奇索特家的正统血脉。说起来会是老套的魔术师经历喔。对了,由于住在钟塔附近,血腥的阴谋会多一点吧?唉,这十年来我老是在冒险。钟塔的所有人都以为我只是年幼又方便操纵的棋子,哎呀~如今想想也是相当愉快的景象。」
不过,在艾梅洛派的权力定落到我身上时,我给了大部分的人相衬的报应。
这时,格蕾下定决心般开口:
「……那就是老师当上艾梅洛阁下Ⅱ世的理由吗?」
我心中感到意外。
因为一两个月前的她,感觉不会问这个问题。
实际上,少女好像觉得自己脱口问出那种问题很难为情,拉低灰色的兜帽,将头垂得更低。
「你很好奇吗?」
「……或许……吧。」
格蕾为难地专心擦著鞋子。
这次她拿刷子刷著抹上一层薄薄鞋油的鞋子。柔软的马毛一次又一次来回刷过黑色皮革表面,渐渐擦亮到光可鉴人的程度。实际上,皮鞋鞋尖模糊地映出格蕾的脸庞,她像这样开口:
「……因为老师看来不像是自愿当君主的样子。」
嗯,很好的著眼点。
只要他有一点点那方面的野心,我也不会挑中他。说到底,他是只对魔术与其发展感兴趣,很有魔术师风格的魔术师。钟塔的权力斗争也是,追根究柢,他原本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替魔术研究确保有利的环境,但如今的魔术师有几成记得那个大前提呢?
「我的确在各方面束缚著他。」
哎呀,忍不住露出坏心眼的笑容了。
明明想著别太过欺负这孩子,一不留神却变成这样。
「……你又有事要来委托老师吗?」
格蕾用一如往常的耿直口气询问。
她明明怯生生地害怕与他人接触,却依然拚命伸出手的态度,让我有点没了劲。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