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三百四十四公尺,由此可知,这里与环境多样化这句话相差甚远。
詻虽如此。
在我一个人所见的范围内,世界非常辽阔,充满了形形色色的生命。
在登山口附近越过蕨类灌木丛后,进入合花楸和抱栎交错的复层林,令我感到脚有点酸的坡道不断地向前延伸。
不过感到疲倦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应该是来到这里前的十四小时内多次转乘火车,在旅馆过夜后又搭了三小时的公车,然后再步行大约五小时所致。
简单来说,此处是远离人烟的山地。
九月中旬的清风凉爽,登山步道的空气中掺杂著各种气味。
随著靴子每次踩在地面就被翻起的潮湿泥土味,那股含蓄的香草味应该是野生的石楠吧。闷热的绿色植物、黏糊糊的树汁气味、钻动群聚的昆虫气味及腐烂朽木和小动物粪便散发的臭味,这一切对我而言都很熟悉。
──这代表活著,所以我完全不觉得脏。
在这个情境,两者为一组的另一句话应该是「那代表死亡,所以我不觉得美丽。」吧。
我对于伦敦的想法,不管怎么样都会闪过脑海。那个地方的人口明明比我的故乡多上数万倍,却令我觉得绝大多数人都在为「死」献身。明明是那么清洁整齐的城市,却不知道有多少次让我起鸡皮疙瘩。就算停留期间从两个月变成二十年,我一定仍旧无法接纳那片土地,那片土地也不会接纳我。
现在也一样,光是回想就感到如此恐惧──
「……等、等等……!」
「────!」
一只手碰触我的肩膀,就像丧尸般颤抖著,让我忍不住瑟缩了身子。彷佛被梅杜莎的双眼迷住了一般,我僵硬地转动绷紧的身体,勉强望向背后。
「老、老师……!」
当然,从背后伸来的那只手是属于浑身是汗,痛苦不已的老师。
「……你、你可以再走慢一点吗,女士?」
他喘著气提出请求。
该说是幸运吗?他看起来完全没察觉我的变化,但他如果还有那种余力,也不会曝露出这种丑态了吧。
我也偷偷用手指揉了揉依旧僵硬的脸颊,故作不知地回应。
「可是老师,照这样下去,可能会赶不上邀请函所写的时间。」
「……那就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好,让我坐一会儿。」
他从喉咙发出虚弱的抽气声,竖起五根手指。
「……三分钟。」
我提出妥协方案,将背部靠在附近的抱栎上。
微微发烫的身体碰到抱栎阴凉的树皮,感觉很舒服。其实比起树木我更喜爱石头,比起石头更喜爱土壤,但这一点不太为人所理解。如果闭上眼睛睡著,一切说不定都会化为一场梦。
可是,就算醒来后重返那个故乡又怎么样?
右手传来刺痛。
「咿嘻嘻嘻嘻嘻嘻嘻!就算是魔术师,也不代表体能可以衰弱吧!听说有个成就非凡的魔术师,既是诗人又是拳击手与登山家,没带氧气罐就攻上了乔戈里峰喔!」
既不是老师也不是我──无形第三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正确地说,声音是来自我的右手处,但老师迅速瘫倒在地上,净说著「我是在城市长大的」这种不太构成藉口的主张。
这个第三人说的话基本上只有挖苦和谩骂。
虽然从我懂事起就相伴至今,但我完全没见过那恶劣的性格有所改善。不过,十几年来和它交谈的对象包含我在内,也不到五人。
(……我也没什么改变吗?)
我茫然地想著。
直到两个月前为止,和我好好交谈的人数也不到和它交谈人数的两倍。虽然环境有了令人眼花撩乱的变化,但它没有任何改变,而我独自被拋在后头。离开故乡时的决心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比起半吊子的我,它应该好上更多。
只有我轻飘飘地像水母一般,摇摆不定。
明明无论是一边咒骂一边揉著腿的老师,还是右手的它,至少都认清了自己的存在方式。
为何我这么不成样子?
「……为什么这么笨呢?」
我如诅咒一般低喃。
接下来,一路上穿插著老师无数次的休息时间与抱怨,终于抵达开阔空地的时候。
「喂喂,那是怎样?」
右手的声音发出傻眼的低吟。
我也微微皱起眉头。
那里有颗岩石。
需要三名壮汉手牵著手才能勉强抱住的嶙峋巨石。
一个人影躺卧在那颗岩石上。他的身手相当灵巧,半睡半醒地在像龟壳一般凹凸不平的岩石表面保持平衡,不断翻滚。
他看似随时会摔下来,但迟迟没有发生。
就像我小时候看过的永动鸟,好像要停止却不停下。健壮的身体在岩石边缘摇晃,在彷佛轻轻一推就要坠落的危急关头──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