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论孩子的事时,总会忘记自己也曾是个孩子。
我将视线转向水槽。海月水母缓缓漂动著。的确很奇特。
「如果这是一种生物,那么似乎也没有理由认为,漂在海中的塑胶袋并不是生物了吧。」
「水母会死亡,但塑胶袋不会死亡。」
「可是塑胶袋只要一破掉,就会失去功能啰。所谓的死亡,也就是失去功能吧。」
「不,死亡并不是那种性质的事物。」
她以莫名肯定的语调回答后,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真有自信。」
「你是指什么?」
「你似乎对死亡知之甚详。」
她以稚气的动作颔首。
「我经常在思考,所以我不可能搞错死亡的定义。」
真是不可思议的女孩子。
「那种事只要交给专家就行了。比如说医师,或是宗教家──」
或者是作家,我本来想接著这么说,却打住了。我是一名作家──至少在三年前为止曾经是──但我并不是研究死亡的专家。
「我是专家。」她开口。「比任何人类都来得专精。」
「你这个学生?在做那种研究吗?」
她看起来似乎是还没受完义务教育的年纪。
「不,我并没有上学。」
「咦?为什么?」
根据她的理由,我或许应该劝她去上学比较好。对学生而言,所谓的教育或许是无趣且毫无意义的事情也说不定。但总比没有接受教育的人生来得有趣许多,也更有意义才是,我这么认为。
她回答:
「打从我出生起就是这样,并没有那种制度。」
她的回答与我预测的答案不同。
「你出生在没有实行义务教育的国家吗?」
我再次仔细观察,她看起来的确不太像日本人。
复杂的黑色眼眸宛如以各式各样的颜色融合而成。相反地,她有著纯粹的白皙肌肤,双眼大而圆润,鼻子与双唇小巧可爱。她的五官很难令人联想到某个特定的国籍。硬是要说,比较接近一半或四分之一的混血儿,是个拥有神秘魅力的孩子。
她以令人无法看穿想法、面无表情的冷淡态度看著我。
「我不确定以国家这个词汇形容是否适当。总而言之,我出生的地方,并不存在所谓的义务教育。」
「原来如此。」打破砂锅问到底似乎不太礼貌,虽然这么想,但我终究还是因为好奇心作祟而忍不住询问:「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这里」的意思指的是「这个国家」。不过,她似乎以更狭隘的定义解释了这个词汇。
「这是打工,我是送东西来给你的。」
「打工?」
她点头。
「为了支付手机的月租费,我需要日本货币。」
真是个简明易懂的理由。相当乾脆,我很喜欢。
她将右手中的大信封递给我,上面工整地贴著一张宅配托运单。我收下那个信封,藉由从水槽透出的光线看著。寄件者是以前曾帮我出过书的出版社,收件地址是我家。
「只要塞进信箱里不就好了?」
「不过,必须要有你的印鉴或签名来证明确实送达了才行。」
这里,她指著托运单一隅。我用跟记事本一起携带的原子笔,在那里写上姓名。
话虽如此,真不可思议。
我从没听说过有宅配会将货物送到水族馆的水槽前的。虽然托运单的角落印有著名货运公司的名称,但我实在不认为这是宅配服务的一环。特地找到每一个收件者递交货物,实在是太费工夫了。
「真亏你能找到我在这里。」
我一边询问,同时打开信封-
或许是什么特别的物品,某种无论如何都要立刻送到我手边的物品。
她回答:
「我只是偶然得知的。」
「知道我在这里的事?」
「对。」
「这理由令人有点难以接受啊。」我和她是初次见面。「你为什么能偶然得知某个素未谋面的人的所在地?」
「是因为我另一份非打工的工作的缘故。」
「你还有宅配之外的工作?」
「那是我的正职。」
装在信封里的是一本书,一本薄薄的书。
我非常熟悉。《我的死亡书》,这是我三年前的作品。
「我是死神,死神能够得知即将死亡的人的所在地。」
女孩子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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