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会写小说的孩子。不过,我从来没有完成过任何一篇故事。
我现在很清楚。当时的我并没有题材想写,并没有故事想述说。重点只有写作本身,所以并没有必要将故事完成。
这样的我打出生以来头一次完成一篇小说,是我十八岁那年的春天。
当时,我才刚进入距离出生故乡非常遥远的大学就读。我刚开始独自生活一周左右,就发起了高烧。
原因不详。我原本以为那是一般的感冒,但我没有咳嗽、没有打喷嚏、没有头痛也没有肚子痛。只是烧到体温将近四十度,意识模糊,无法起身下床。
当时非常孤独,我那时还没习惯独自一人的曰子。
高烧持续了三十小时左右。那段期间,我或许是在昏睡著,也或许是清醒著。我不确定自己究竟身处于梦中抑或是现霣之中,在意识蒙矓之际,我一直凝望著天花板,与孤独相视著。
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发烧,令我单纯地感到恐惧不已。就像被放在路旁的布丁,一边害怕自己不晓得什么时候会被某种巨大的事物踩扁,一边颤抖著。
所以,我在脑中创作故事。简直像是在对神明祈求般。
和以往相同,我将其视为生存的必要条件,在脑中不断创作著文章──
──不行了,意识、模糊了。
胸口好痛,剧烈疼痛伴随著心跳回荡著。不知不觉中,口中乾渴不已。身体莫名发烫,然而却有股寒意从背脊涌上。指尖已经没了感觉,身体彷佛要从末梢开始化为灰烬崩落一般。
你必须阖上这本书。否则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死掉。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
在我十八岁那次发著高烧时,也曾做好死亡的觉悟。
当时孤单一人的我,彷佛溺水时挣扎著般思考著故事,在脑中不断创作著文章。在孤独环绕下,我终于再也找不到半点想述说的话语。
在经过三十小时后,热度突然从我体内散去。
留下的只有被汗水浸湿的床单。
我在发烧时所想到的故事、文章,也完全从我脑海中消失了。
不过,只有一点我敢确定。对我而言,故事就是救赎,当我被逼得走投无路,因孤独及死亡的恐惧而颤抖时,我仍在脑中撰写著文章。
当我意识到时,对我来说,生存已经等同于写作了。
我从床上起身后,用大玻璃杯喝了三杯水──我的喉矓非常乾渴──接著摊开笔记本、削起铅笔。我将五支HB铅笔削得漂漂亮亮的,接著开始写起故事。就这样一直撰写著。
第三天的早晨,我完成了一篇短篇小说。是聚集了人类的软弱之心所产生的怪物,包覆了整个世界的故事。
那并不能称为杰作,不过,我确实完成了一个故事。我一边祈祷著,希望这个故事能成为某人的──老霣说,是我自己的──救赎,并花了一个月左右修改了文章。
这篇短篇小说得到某间小出版社的小奖,印制成一本非常薄的书。有短短一段时间被放在书店架上的一隅,然后悄悄消失身影。
那是我第一本出版作品,是唯一一本在封面上印著我真正的名字,而非强尼‧托卡这种愚蠢名字的书。我非常喜欢那本书,虽然完全卖不出去,但我至今仍希望有更多人能够阅读那本书。
我现在连说话也十分难受了。但只有这点,我希望你能了解。
我喜欢故事,我非常喜欢写作。
不过那样的小说,现在却可能杀了我。
如果你认为这是场悲剧,我恳求你,请别再继续翻页了。
……够了,我懂了。
你如果想杀我就杀吧。
所谓的作家,所谓的小说,不过只是那种东西。
无论我多希望你能继续往下读,你仍拥有随时阖上这本书的权利。
同样的,即使我再怎么希望你不要继续往下读,你仍拥有翻页的权利。对于这点,我无能为力。
我的话就在这一页结束了。
当你翻开下一页时,我已经死了吧,已经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了吧。
接下来就会剩下一直延续下去的空白页面。由于作者已经不在了,原本应该用故事填满的空白页,就只能代替尸体躺在那里而已。
或许你原先期待著,不晓得这本书中有什么直截了当的谜题存在。
为什么你阅读这本书,会与我的死有关呢?
为什么我身为作者,会让自己成为故事中的登扬人物,甚至还想杀了他呢?
你或许曾期待这类谜题能轻易池被解开,犹如图书馆的书架般被整齐罗列,搞不好还能有个堪称美好结局的结束也说不定。
不过那种事是不会发生的。
在我说明完一切之前,我就死了。
其霣我很想将一切交代清楚,不过,留存在我内心最后的自尊并不允许我这么做。所以,这个故事会在强尼‧托卡的死因成谜的情况下结束。
我希望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下这段话:
『一边难看地哭泣,一边再三请求读者不要翻页,最后终于毫无意义地死去的强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