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强尼‧托卡的《我的死亡书》

sp;「就是因为再也无法复苏,才是死亡啊。这是法律所决定的。」

  生命活动不可逆性地停止。这就是死亡的定义。

  「不过,在你的小说中总会发生奇迹呀。」

  「我已经不打算再撰写会轻易发生奇迹的小说了。」

  我与她的对话总是平行线。

  她是在对强尼‧托卡喊话,但我已经不是强尼‧托卡了。两人的对话没有交集是理所当然的。

  他人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两人在电话的另一头交换著简短的对话。虽然听不清楚,但这是个好机会。

  「你似乎很忙,我挂电话了。」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开口:

  「我知道了。总之,读一下我寄过去的书吧。」

  「为什么?」

  「只要读过就知道了。到时候,如果你还是不想出书,那就随你高兴吧。」

  再联络,她说完后便挂了电话。

  ※

  在小学六年级的暑假,我开始写起小说。吃完晚餐、洗完澡、刷完牙后,我就开始写下小说的第一行。那是祖母过世那年的夏天。

  我头一次完成一篇小说,是我十八岁那年的春天。在我持续发烧三十小时,体会到孤独,并做好死亡的觉悟后。

  我是因为畏惧死亡才撰写小说的。我想要创作些即使我死去,仍会留存下来的事物。所以,我创作童书,向能比我活得更长久的孩子们述说著。我希望即使我死了,我的文章仍会留存在某人心中。

  不过,强尼‧托卡是办不到的。

  只是让人广泛、肤浅地阅读,不会留存在心中的文章,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要有某个人就好。

  只要有一个人就已足够。

  我想写出能深深烙印在心中的作品。

  只要完成一篇能跨越我的死亡而持续存留在这个世上的小说,就已足够。

  ※

  时间来到傍晚六点。

  八月的傍晚六点,以傍晚而言还相当明亮。

  我从信封袋中取出那本薄薄的书。

  那的确是《我的死亡书》,是强尼‧托卡一边痛苦著逐渐死去,仅此而已的小说。为什么叫我读这种书呢?

  那个编辑也是,自称死神的少女也是。

  我感到有点在意。

  我稍微犹豫了一会儿,翻开了书。

  故事中,强尼‧托卡依然苦苦哀求著,请读者不要翻页。

  我一点也不想翻阅这种书。

  令人郁闷。这种单凭气势写出的文章,一点质感也没有。剧情冷不防地被打断,毫无条理地切换到另一个话题去。没有任何技巧可言,作者只在乎自己的意图显而易见。硬是举些不著边际的比方,随意的譬喻只会削减人阅读的意愿。

  ──如果是现在,我应该能写得更好。

  我不由得这么想。

  只要仔细挑选词汇,文章应该能更加流畅。如果多斟酌句读,节奏应该能更完整。多留意谈论轶事的顺序。减少不继续阅读就无法了解意思的表现方式。留心能轻易理解、令读者失去思考空间的写作方式就是因为没有彻底遵守这些要点,瞧,里面混杂了这么多杂音。

  每一点都是相当基础的事。如果是作家,做到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强尼‧托卡却只会用无趣的词汇述说著无聊的话语。

  模棱两可、搪塞敷衍、幼稚地述说著。

  然后,我就这样死去了。如同我以前写过的,接下来只会剩下一直延续下去的空白页。

  ──事到如今,叫我重读这种书究竟有什么意义?

  无聊。

  我啪啪地翻动著空白页。

  接著,在最后一页,唐突地。

  奇迹发生了。

  3

  那个奇迹,只是很单纯的两句话。

  在失去了述说者,原本应该是全白的页面上,我发现了文章。

  那并不是印刷字,而是手写字。应该是以笔尖圆钝的铅笔写的吧?线条粗淡,边缘有些分岔。字迹称不上漂亮,应该是刚学会平假名的小孩子所写的。

  一定是某处的某个人,误以为这是本童书而买下的吧。期待这本书会有著跟强尼‧托卡以往的作品相同的发展。

  他应该觉得很莫名其妙吧。《我的死亡书》并不是适合小孩子看的书,也不是适合任何人的书。只是我用来杀害强尼‧托卡的作品罢了。

  他或许曾期待里面会有令人兴奋不已的冒险,或许想为主角的勇气而感动,或许希望能因理想的快乐结局而展露笑容,而这是本背叛了他所有幻想的小说。不过,他还是读到了最后。

  他一定十分失望吧?也或许会因为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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