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辙跟基尔曼待过同一所大学的研究室。」
士郎没注意到真哉的反应,看着天花板回想从前,悠悠地说下去。
「我老是落后别人一截,不过那两个人柏当优秀,辙在日后成为了不起的研究员,基尔曼也当上世界顶尖企业的干部,实在很厉害——不过辙的事情,我真的非常遗憾。」
「哪里。既然得了病,也是没办法的。」
笠取辙病逝时,真哉只有三岁,所以他对父亲的记忆非常淡薄。
再加上母亲也不太提起,他几乎无从得知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尽管听说父亲跟基尔曼认识,但他从来不知道那两人待过同一个研究室。
他先把基尔曼让人不解的事情搁在一旁。
「那两个人的学生生活是如何呢?」
「这一个嘛……」
士郎脱下麻布手套,关闭机器电源,语带怀念地开始说起。
「基尔曼贯彻德国人的作风,做什么事情都一板一眼。而且任何事都讲求逻辑,不会丢着不懂的东西不管,甚至还有办法反过来说得教授心服口服。」
「感觉可以理解。直到现在,我也得费很大的功夫,才有办法用理论说服他。」
「辙则是完全相反,那种类型简直可以说是天才。他老是说什么要实地考察,搭着飞机去世界各地的国家,因此他的语文能力很强,视野也很辽阔,最重要的是说话非常有说服力。由此可见,有没有实际体验过,会产生那么大的差异。」
真哉多少能够想见父亲和基尔曼的学生时代。
想必他们是彼此认同,互相切磋鼓励,一起度过那段时光的好伙伴。
「那两个人……不,加上您三个人——」
真哉先在心中做出肯定的答案。
「——有没有成为一个家庭?」
「家庭吗?嗯……」
士郎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嘴角泛起微微笑意,大力点头。
「我们都有一个宇宙梦。虽然各自使用不同的方式挑战,不过就算到了现在,我认为我们都还抱持相同的梦想。而且,那个梦想正是在无形中系起我们的羁绊。」
「这样啊。」
跟千言万语比起来,士郎此刻的表情更具说服力。
两人回到事务所时,莉子正好从连着主屋的门口探进头。
「……原来你们在这里。」
莉子穿着的是便服,大概是刚打工回来。
她摇曳着黑色长发,身上的淡粉红色五分袖衬衫勾勒出身型。她一边把风扇进胸口一边走进来,看来那件衣服还是不够凉快。
「欢迎回来,莉子。」
「欢迎回来。」
「我回来丁。」
她轻戳桌上的笔筒,用平板的语调回答。真哉好奇地询问:
「你会来这里真是稀奇,是有什么事吗?」
「不,因为我听到姊姊在起居室发出怪声,说什么工厂下个月就要倒闭了。」
「嗯……」
士郎露出不置可否的复杂笑容。
他用毛巾擦拭额头和下巴的汗水,要自己的女儿放心。
「提供材料的批发商勉强答应我们的请求,所以不至于那么快倒闭。而且只要再撑一会,支票即可兑现。不用那么担心。」
说完后,他不忘用粗糙的手轻拍莉子的头。
士郎的这段话应该不是骗人的。他们短期内或许还撑得下去,可是以结局来说,关门大吉仍然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莉子想必也很清楚这一点。经过父亲的安抚后,她还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
「……」
「怎么了,莉子?」
「……没什么。可以晚一点也跟姊姊说明一下吗?现在的她就像一台坏掉的洗衣机,我实在没办法应付。」
「洗衣机?」
「要说是任性的电风扇也可以。」
「……虽然我听不太懂,但还是有点让人担心。等一下我会去看看。」
「麻烦你了。」
莉子说完后,轻轻把父亲放在她头上的手移开,回去主屋。
士郎看着她消失的身影,缓缓叹一口气。
「我这个父亲真是失败,还让女儿那么担心。」
「互相关心彼此的事情,不也是家庭的一环吗?」
「或许吧。但是——」
他低头盯着摸过女儿的掌心,低声说给自己听。
「我认为,那就是父亲的职责。」
父亲背负的担子,似乎比原本想像的还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