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祈刀的亚尔娜 【五】天落

处于对方掌握之中,我到底又能做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开启,一名士兵冲进室内。

  「——长官!敌人来袭!请您快逃!」

  室内气氛顿时为战栗所划破,师父迅速靠近亚尔娜莉丝大人,一记手刀劈中她的后颈。师父扛起昏迷的亚尔娜莉丝大人,准备离开会见室。但是,一头狗出现在门口。

  那是贝奥尔。

  贝奥尔朝著企图夺走自己主人的对象张嘴威吓,师父随即拔刀,退开了一段距离。我看到那把刀的时候,觉得有点不对劲——师父拔出的不是青刀。

  先前被剧变冲走的疑问再度复苏。那个敌人……那个手持青刀,身穿外套的敌人,到底是什么人?对了,还有一个没解开的谜题。发生于马吉斯•巴兰的袭击行动,是谁下的手?现在已经确定不可能是迪南的把戏,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除了我们和迪南之外,还有其他人采取了行动?

  跟在贝奥尔之后闯入会见室的是一头黑毛种的军犬。那是泰罗。骑在泰罗背上的,正是我在卡曾遇上的那个敌人。

  抱著迪南之杯的少年已经从另外一扇门逃走,士兵们早已被两头大狗吓得不敢动弹。师父依然用刀指著贝奥尔,一点一点后退。骑著泰罗的男子,朝贝奥尔发出「喂!现在先放弃吧!」的喊声。贝奥尔对师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接著就来到我身旁蹲了下来。外套男对我大喊。

  「骑上贝奥尔!」

  现在的状况到底具有什么含意,我完全无法理解。然而,眼前也没有能够思考的余裕,我非得仰仗这个援军不可。我抱起无人理会,依然倒在地上的伊尔娜,坐上贝奥尔之后,男子随即扔给我一件和他自己现在所穿的十分类似,相当宽松的外套。

  「用它藏好自己,我们要躲进市区啰。」

  泰罗奋力向前冲,贝奥尔也随后跟上,用全速冲了出去。即将离开会见室时,视野一角瞥见依然昏迷不醒的亚尔娜莉丝大人——可恶,我实在太不像话了。感觉心脏像是快要爆开一样。但是,我现在实在没办法连她一起救走。

  来到走廊,我看到地上已经躺著多具士兵的尸体,或许是贝奥尔在赶来途中杀掉的吧。泰罗跑下楼梯,准备经由大厅冲出大圣堂。入口处另有一群骑著狗,以外套遮掩容貌与体型的人,正在和士兵们战斗。

  「撤退啰!」

  外套男一声令下,那群骑著狗的人随即收手,我们就这样冲进了夜晚的市区。

  「原订作战没有变更,在预定地点会合吧。」

  一听到这句话,我们这群人就分成五组,陆续消失于市区各处。贝奥尔紧跟在泰罗后方,选择非常错综复杂的路线,穿越许多条极为冷清的街道。在这段期间内,伊尔娜的表情始终非常痛苦,脸上不停流下大颗汗水,重复著「杀了我、杀了我吧」的呓语。不仅如此,她的声音还越来越小,我可以明显感觉到,她正逐渐衰弱。

  我开始怀有强烈焦躁感的时候,泰罗才终于在无人的小巷中停下脚步。我们让两头狗在巷子里待命,踏入比较大的街道——原来已经抵达了酒家林立的第八街区。我们进入附近的旅馆,来到只有一扇小窗的小房间,让伊尔娜在床上躺好。她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苍白,从咬紧的嘴唇处渗出令人望之生畏的鲜血。

  我一碰到伊尔娜的肩膀,她马上又开始剧烈挣扎。

  「不要!不要!住手!住手啊!」

  拷问的记忆与感觉……现在折磨著她的是言血造成的错觉。如果痛楚是来自于身体所受的伤,那就还有办法治疗,但是,由于造成疼痛的幻觉从一开始就没有实体,所以也同样无法将之消除。

  伊尔娜的精神,每一秒都面临更加严重的侵蚀。虽然明知如此,我却甚么都做不到。我之前没能救出亚尔娜莉丝大人和苏,难道现在连伊尔娜也救不了吗?这时,伊尔娜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可能是无意识下的求救讯号吧。她的指甲深深刺进我的手,造成流血。然后,她的言血渗入我的右手,让我感到一阵剧痛。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就是言血。她正受到言血折磨。换句话说,她既没有失去手脚,也不是内脏受创,就只是受到「痛苦」的感觉持续侵袭而已。

  如果是这样,或许我救得了她?不是也有唯独我才能做得到的事吗?

  调伏——就像之前控制狗的感情时那样,用我的言血来控制伊尔娜的言血。虽然不确定究竟做不做得到,但要是现在不试试看的话,伊尔娜的心灵就会完全毁坏了吧。

  我割破衣角,将之捻成细绳,把自己和伊尔娜的手紧紧绑在一起。这样绑好之后,不论伊尔娜再怎么挣扎,我们的手都不会分开。现在说什么都绝对不能放手。

  「……你打算做什么?」

  外套男开口询问,但是,我没有时间好好回答这个问题。

  「进行调伏,我要设法救她。」

  我说完这句话就将全身的言血连接起来,并且运用蛇之力在瞬间将之增强,一口气注入伊尔娜——……

  □ □ □

  就像摔落剧毒湖泊之中一样,强烈的痛苦扎进全身。死于拷问者的痛苦,在自己的身体上重现。一瞬间就足以毁灭神经的苦痛,宛如怒涛般排山倒海而来。

  痛楚,手臂从中裂开的痛。痛楚,脚被压烂的痛。痛楚,长针刺穿肺部的痛。痛楚,眼球受到切割的痛。痛楚、痛楚、痛楚、痛楚、痛楚、痛楚、痛楚、痛楚。

  但是,在黑水之中,不时还是会传来某个声响。既不温柔也不温暖,让人感到和剧毒相似的痛楚,充满执著的话语。我拚命伸出手。手遭到斧头斩断,于是我改为伸长脚。脚被烧烂之后换成头,头被砍掉的话就用全身挤过去,还是不行的话,至少要把心脏送过去。我一点一点接近伊尔娜的中心、伊尔娜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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