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的同时,守下也感到有些愤慨。要是绢野能事先告诉他这件事,他也不用这样烦恼了。
「不过,他怎么没去上学呢?」
「天知道~」
原本以为喜欢闲聊的绢野,会因为自己的疑问打开话匣子,但他却只是这样短短回了一句,就从座椅上起身。
「我去巡逻了。你能稍微在这里待一下吗?」
「是没问题,但我再过一小时就要下班了。」
「到你下班就行了。」
绢野以戴著白手套的手拍了拍守下肩头。出乎意料的强劲力道,让后者有点踉跄。
像一台机械般监视著工作人员的进出状况后,过了一小时,绢野回来了。
「辛苦了。有发生什么事吗?」
「什么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多心了,守下总觉得绢野脸上透露出几分失望。是巡逻时发生了什么事吗?尽管在意,但他实在不愿开口问,只是沉默著让绢野坐回座位上。
虽然中间有休息时间,但这份无趣的工作,从早上七点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现在,守下恨不得马上脱掉这身让人喘不过气的制服。
傍晚的尖峰时段即将到来。狭窄的仓储区走廊上,「站内商场」的工作人员正为了补货而忙碌奔走。在更衣室换下制服后,守下一边走下楼梯,一边掏出工作人员进出专用的IC卡。要是负责管理的保全人员自己忘记刷卡,可会变成一大问题。严重一点的话,或许还会被禁止出入「站内商场」、被调职到其他地方去。这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那么,我先走了。」
「辛苦啦。」
从保全人员办公室的窗口探出头的绢野,看起来就像坐在彩券售票亭里的售票人员。跟他道别后,守下刷了自己的IC卡,穿越工作人员专用闸门,离开了职场。
来到燕町站的自由通道后,梅雨时期特有的湿气随即笼罩他。今年,自从迈入六月以来,就一直下著雨。他不自觉地吐出一口气。
「什么『我们肩负著「站内商场」的安全』啊。领的薪水根本没那么了不起好吗!」
感觉全身僵硬的他,在验票闸门旁的便利商店买了可乐,边喝边眺望在自由通道上来来去去的行人。
穿著质地偏薄的衬衫和西装长裤的男女,约莫占了行人之中的六成。其中,也有不少披著外套的上班族。其他大概是公司允许穿便服上班的职员。穿得一身乾净休闲风的男女。虽然为数不多,但也有几名身穿作业员服装的男子。不同于涩谷或新宿车站,这里几乎看不到打扮轻佻的年轻人、或是散发著特种行业气质的女子身影。
脸上满是热忱的上班族,完全不受闷热的湿气影响,匆匆穿越验票闸门。对他们而言,要享受工作结束后的解脱感,现在的时间似乎嫌早了一些。
我也是这样啊──守下在内心不甘地低喃。直到三个月前,他都还是这些人群中的一分子。
守下望向便利商店的玻璃窗。倒映在上头的,是一脸无精打采的自己。他的身高和长相,都没有什么显著的特徵。身穿素色POLO衫和斜纹棉裤的他,看起来只是一名随处可见的青年。
守下喝光可乐,望向手表,发现时间来到傍晚五点半。
他今天也在。
这个时间,车站里的画家中神幸二,基本上都会待在车站内的某处作画。眺望他作画的身影,是守下默默藏在心中的乐趣。
「晚安,中神先生。」
「你辛苦了,守下先生。」
今天,中神伫立在「站内商场」对侧的靠墙处,用触控笔在平板电脑上飞快作画。位于他前方的车站大厅,设置了许多北海道物产展的摊位,引来大批人潮聚集。
向彼此打过招呼后,两人的对话就此中断。中神披著未扣上前排扣子的牛仔衬衫,不停挥动著画笔。守下则是静静凝视著这样的他。
中神的画作多半以人物为中心,但今天这幅插画却是风景画。他以从斜上方俯瞰的角度和慵懒的画风,描绘出物产展、以及气氛略显恬静的燕町站。整张画的笔触,看起来像是有梅雨水气从笔尖透出一般。
这还真罕见──守下在内心这么想著。不过,他也知道中神偶尔会画出带著灰暗氛围的画作。中神的网站,已经刊登了他两百张以上的插画。这些作品,几乎都是以燕町站为主题的速写。
从中神刚开始上传自己的画作时,守下便已经是他的画迷了。不对,应该说是好一阵子之后,才变成他的画迷。当初,守下只是觉得中神的作品「看起来还不错」,于是把他的网站加入自己为数不多的「我的最爱」之中。
几年前的冬天,中神开始在网路上被唤作「神明大人」,各大社群网站也跟著炒作这个话题。今年二月,某篇〈在危险的时候被中神救了一命〉的网路投稿,造就了一万人以上的点阅率,也罕见地成为网路新闻的焦点。
之后,过了四个月。聚集在中神身上的目光像是退潮般散去。而守下会真正成为他的画迷,恰巧也是在这段期间。在上一份工作出现人际关系的问题,逼得他陷入走投无路的窘境时,中神的插画让他忘记了这些烦心的事情。
辞去工作,决定当个打工的保全人员时,他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分发到中神所在的燕町站。对守下来说,这是个令人欣喜的偶然。
这幅物产展的插画看起来几近完成,已经进入最后的修饰阶段了。虽然很想看到最后,但守下察觉一名女性朝这里走来,于是将双眼从中神的平板电脑上移开。
「守下先生,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