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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啊。」
惣真最后长吁一声。
「没想到你那么乾脆地舍弃了村子,可为了少根筋,却又开开心心地重拾忍术。」
「不是,事情不是这样,惣真。我的行动并不只是为了和泉泽。」
「我懂……我知道你就是这种家伙。」
惣真的眼神稍微放空。
「……还记得知伯与赵盾的故事吗?」
阳菜子隔了三拍才想起这是记载在忍术书开头的故事。
白痴。惣真如此咒骂的眼神并没有夹带一贯的怒气。阳菜子在疑惑之中,忐忑点头。
那是秦朝前,关于两名在赵国久战不已的武将流传下来的故事,其中的训示被忍者奉为圭臬。
知伯觉悟自己即将战死时,把儿子托孤与两名臣子。知伯死后,一名臣子向欲斩草除根的赵盾投降,并透露知伯遗孤的藏身之处做为证明。一直保护主君遗孤的另一名臣子在赵盾的奇袭之下,痛下决心,与主君遗孤一同就义——然而,其实真正死的是臣子的孩子,代替 主君遗孤丧命。这一切都是那两名为了守住主君遗孤的臣子,舍命共同筹画出来的计谋。最后,亲眼见到长大成人的主君遗孤消灭赵盾后,活下来的臣子便在与自己的孩子一同先行赴义的同伴坟前切腹自尽。
这正是忍者应有的义勇。
村里的大人都异口同声说,他们就该像那样把心绑在忍字上。
「第一次听到这故事时,你哭了吧。」
「……你看到了?」
「不用看也想像得到。想著被杀掉的孩子、不得不动手的父亲,以及尽管如此仍得活下去的遗孤,你会潸潸泪下。即使告诉你那是所有人都接受的结果,你也不会听。」
「就算是我,也能够理解他们想贯彻大义的心志哦。」
「尽管如此你也不想接受这种活法吧。」
平时总爱批判并对阳菜子追究到底的语气中,怎在今天多了一股死心。阳菜子不明白惣真想说什么——不,其实心底有某处明白——她紧闭双唇,只能接受惣真的视线并笔直地回视他。
「从以前就这样,你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只考虑人心。就算周遭的人一再叮嘱你,遵照人心来行动,即使当下很顺利,往后也必定成为危害,最终会招来大祸,你也不听。明明我们最该重视的是道心。」
道心。
那是舍弃自我,遵从与生倶来之正义的真心。
当下就算对本身没助,至少不会在将来因为迷失而毁了自己。这就是忍者该具备的最大武器。
而阳菜子终究没能具备这一点。
「可是你的人心总是为了别人。」
「……惣真。」
阳菜子知道他正在跟她诀别。
将那次他追问「你要逃走吗」的时间倒带重来一遍。
在实质意义上,阳菜子此刻正要将家乡——将惣真拋下。
惣真在嘴角勾起的,比起笑容,更像是严重的嘲弄。
「我从以前就觉得这样的你,令人讨厌得想反胃。」
年幼的她被凛太郎攻击的那天。
含泪接受训练,却一个也无法实践的阳菜子嚎啕大哭。她无法正视惣真第一次因修练之外的理由而受伤的脸蛋,抱著膝盖抽抽搭搭地哭。为什么惣真就得受伤呢?如果成为忍者就得置身于这种危险之中,那乾脆什么都不要最好。得有人牺牲才能成立的生活方式,太奇怪了。
也许刚好事发时间是在阳菜子看过新闻报导之后没多久,所以她心中暗藏的想法爆发出来,在心里如此大叫。
——这也没办法啊。有些时候为了重要的目的就是得忍耐。我真不明白你在哭什么。救下眼前的人,最后国家却灭亡,这样你满意吗?发什么神经啊?
惣真冷淡的口吻自然没办法让阳菜子停止哭泣。她当时肯定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瞪著惣真。
——为什么惣真总爱说这种让人讨厌的话呢?我不想让惣真跟穗乃遇到危险啊。我绝对不要再看到惣真因为这种事受伤!
——你……你不是因为害怕而哭?是因为我受伤所以在哭?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
——你……真的是笨蛋啊……
惣真的困惑比怒气更甚。
——你为什么老是……老是这样为别人哭啊?
他完全无法理解阳菜子话中的含意,应付不了大哭的阳菜子,只能站在原地。最后他终于小声地说:「我知道了。」
——我绝对不会受伤,绝不失败。
——真的?惣真真的会一直平安无事?
——嗯,绝对。这样一来你就放心了吧?这样你就不要再哭了吧?
——……暂时不哭了。
——什么暂时啊。
——因为不只有惣真,我希望喜欢的人都能够永远平安嘛。
——我哪有办法跟你保证这个啊,又不是超能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