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何时的事呢?
电视上出现一脸严肃的政治家被记者包围,怒吼声蜂拥而至的画面。「更迭」这个字眼对当时的阳菜子而言太难,也不会念,不过她记得那张被记者包围严加指控的脸。那男人是偶尔会在她家过夜的叔叔。每次见面,他都跟电视上一样板著脸,但会用有棱有角的大手搓 揉阳菜子的头。颜面肌肉不常用到的父亲唯有在这位叔叔到来时,脸颊会微微抖动。那时他身上散发的氛围很温和,跟责骂阳菜子的时候 不一样,唯有在那瞬间,她才感觉得到父亲也是个人。
「爸爸。」
她忍不住出声呼唤眼睛紧盯著电视画面的父亲,她想父亲肯定很难受,又或者正在担心。然而她得到的回应却是故意让人听见的大声的「啧」。而几乎同一时间,电视旁的电话响起,接起电话的父亲很不痛快地抱怨——之前就知道了,在酿成大问题之前让他负起责任, 对我们应该不会有影响。阳菜子屏息入神地听著父亲冷淡的口吻。
她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有什么阴谋在暗涛汹涌。
只清楚这一切都是父亲设下的局,还有再也等不到那位叔叔来摸她的头了。那人大概……完蛋了。
过了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位被拉下台的政治家是父亲从小的死党。
在被黑暗中伸出来的厚实大手抓住颈椎之前,阳菜子先声夺人,立刻用藏在掌中的原子笔刺上那只手。然后把发出呻吟的对手从黑暗中拖出来,动脚制伏他。壮硕的躯体倒下,发出点声响,阳菜子再用细绳把他的双手双脚绑住。跟穗乃香借来的绳子其实粗细较接近线圏,试图解开而乱动的话,反而会陷入皮肤。察觉这点并放弃抵抗的男人脸上半遮著一块黑布,阳菜子把它扯下来塞进男人口中。
「……有够碍事啊。」
超过半夜十二点的IME里几乎毫无人烟。说「几乎」是因为在星期三的深夜,有些办公室会有员工留下来加班。幸好,阳菜子目前所在的十五楼并没有如此积极的员工,但还是有巡逻的警卫。她将男人的身体拖到茶水间藏在冰箱后方,稍微松口气的下一秒,又有新的 影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阳菜子背后。
「不要发出声响,你这懒鬼,乒乒乓乓吵死了。」
「哇……什么啊,是惣真啊。」
洗炼地穿著黑衬衫黑西装的惣真放下平时的三七分,也摘下了眼镜。原本感觉有点年纪的脸蛋在这样的改变下,倒也让人回想起他的学生时代,莫名有股怀念。
「这有什么办法,谁叫对手长得这么魁梧。」
「想办法解决这问题才是忍者的本事吧。你到底知不知道隐密是什么意思?连个汉字都不会念的低能儿快从小学重新学起吧。不,现在马上去死重新投胎,这样一来,世上也会多少和平一些。」
「你才是,不要在这种节骨眼还啰哩啰嗦讲这么多讨人厌的话,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至少比你清楚啊。就凭你这种等对方动手了才发觉其存在的迟钝身手,你还真敢要我带你来。真想把过去那个以为你说的话还算有点道理的我扔进海底。」
全村第一的执著是成为忍者首领的重要特质,值得赞赏,但惣真的这份执著在面对阳菜子时就会变成纠缠不休。而阳菜子本身也有责任,她明知道只要回嘴就不会终止,却总是无法保持沉默。
「……嗯……我总奇怪望月平时温顺,可是却颇能言善道,原来是这样被训练出来的啊。」
出声插嘴的人是森川。他的穿著跟阳菜子一样,是白天来上班时的打扮。阳菜子她们跟惣真不一样,说不定会遇到认识的人,若穿成一身黑,到时候就很难掩饰过去。
森川手上拖著的果然也是入侵的忍者。那人被抓住脖子,舌头吐了出来,大概是喉咙被压迫到的关系。阳菜子不至于蠢到跟森川警告这样会死人,他可是森川,很清楚该怎么拿捏。
「真是,到底派了多少人潜入啊,姓柳的那伙人还真闲。」
「是为了不让我们走上重点的二十楼才派人拦截吧。另外大概是为了作秀?谁叫有人一再挑衅他?」
森川的视线自然是拋向惣真。在毫无照明的走廊上更加看不出惣真的表情。
「不过放心吧,那些家伙的气息几乎都消失了,这里交给我一个人就行。望月,你们快点前往敌人真正的所在地……干嘛,你那是什么表情,就这么信不过上司讲的话?」
「我信任身为上司的森川前辈,但现在你并不是以这个立场待在这里吧?」
这个楼层是法务部门与人事部门,危险分子并非只有柳家的人。即使想保护公司的出发点相同,但森川也一样有意陷害和泉泽。
不过,他嘲弄地从鼻尖哼了声。
「我若真有那打算,根本不用耍这么麻烦的手段,无论何时都有办法整他。少小看我了。」
「这男人不会蠢到去冒无意义的风险。少拿你那小肚鸡肠去衡量人。」
被两个人一同冷言相向,阳菜子缩了子。她发现自己比所想的还要焦虑,便静静做了深呼吸。
两天前,惣真告诉她柳家会有动静。
「比预估的时间还要早三天,这表示那些家伙的脑子跟你不一样,并非装饰用。」
「你的每句话都让人火大耶。对了,穗乃呢?」
「这个时间应该在店里吧。身为同居人,连这种事都忘了吗?」
「我知道啦。想问的是穗乃又不在,你为什么会在我家客厅喝著咖啡,一副自己家的样子!」
「吵死了。你这高八度的大嗓门叫得我头疼。」
看到惣真皱起眉头,阳菜子真的动怒了,